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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牛——它那尖锐的角撞击着他的胃,于是从这个器官的内部都变得疼痛异常起来。
躺在床中央的黑发年轻人重新闭上了眼,就好像这样他就能驱赶掉那瞬间浮上眼前的一幕——相互撞击在黑暗之中能看见火花的金属镰刀,哗啦一声被镰刀砍碎的培养皿,湿滑的营养液中湿滑柔软的年轻躯体在他的怀中像是花季末期的花朵似的迅速枯萎,只剩下那一双最终重归于黯淡的金色瞳眸……
【我……还想活着。】
活着。
“呜——”
一个简简单单的词语就像是触碰到了身上的魔咒开关,装满了毒药的瓶子被打翻,带着腐蚀性的毒药迅速在身体里蔓延……此时此刻躺在床中央的黑发年轻人一改之前疲惫却平静的模样,他面色苍白胸腔剧烈地起伏,就好像是脱水的鱼在努力地争取那为数不多被吸入肺部的空气,大滴的汗液顺着他的额间滴落,而他身上不知道是谁换上的白色衬衫此时也完全被汗液浸湿——他看上去就像是刚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罗修猜想这会儿他的脸色肯定很难看,以至于吓到了此时正趴在床边的艾米……于是黑发年轻人动了动唇,想要随便说些什么让现在的气氛变得至少不那么尴尬——至少不要让趴在床边上一秒还在冲他微笑的小姑娘这一会儿惊慌失措得看上去就要夺门而出。
然而等到他真正试图蠕动自己的唇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可怕……他愣了愣,心想这样的情况恐怕哪怕是骂人恐怕都会显得很没有魄力,于是他抬起手将垂落于眼前的额发拨开,长长地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只是用艰难而沙哑的声音假装放松地说:“艾米。”
趴在床边瞪着他的小姑娘微微瞪大了眼,似乎是在无声地问他做什么。
“刚才,我睡着的时候你唱的歌,”罗修迟疑了一会儿后,这才继续道,“能不能再唱一遍?”
“歌?什么歌?”艾米看上去有些失望,“我没有唱歌,嬷嬷说,养病期间的病人需要休息。”
黑发年轻人愣了愣,却还是强忍着疲惫从床上面翻身坐起。在床边的小姑娘莫名的目光之中,那双黑色的眼睛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扫过——罗修的动作很慢,他看上去就像是在认真地寻找着什么,仔仔细细地从房间里——哪怕是阴影处也没有放过地一一扫过——但是最终,很显然他并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于是脸上出现了片刻的愣怔之后,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眼。
艾米顿时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此时坐在床上的黑发年轻人看上去有些失望的模样是不是因为她的关系。
而就在她开始考虑是不是在对方让自己滚出去之前自己乖乖出去,却在这个时候,她又听见了黑发年轻人叫她的名字——那声音沙哑低沉得像是被粗糙的砾石打磨过,但是在艾米听来却仿佛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她双眼一亮:“先生?”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十二月二十八号了,先生,您昏迷了整整两天。”
“……十二月二十八。”
罗修想了想,他记得按照之前的约定,帽匠应该是在圣诞节的第二天就把艾米从这儿接走的——但现在艾米还在这里,待在孤儿院里和他说话,至少这就说明了……大概是此时罗修脸上那堂而皇之在表达着什么的表情过于明显,猜到了此时的黑发年轻人因为什么而沉默,艾米觉得有点儿尴尬地垂下头,踟蹰了半晌,这才抬起手压了压自己脑袋上的帽檐,先一步开口说道:“说起来,我也有一件意外的想要告诉您——不知道为什么,向来遵守约定的帽匠先生这一次却没有遵守约定,在圣诞节的第二天孤儿院没有等来他的马车……噢,嬷嬷让我不要着急,该来的总会来的,只不过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的身体已经无可救药到需要被放弃,所以——”
按在帽檐上没有拿开的小手轻轻握成了拳。
“所以我猜想,帽匠先生大概是不会来了。”
“艾米……”
“并且昨天夜里,嬷嬷接到了从城镇里来的电话,他们告诉我我的好朋友——拉朵妮感染了很严重的瘟疫,眼看着是活不成了……”此时,戴在艾米头上的草帽几乎将她的小半张脸都遮掩了起来,当她从床边滑落,背靠着床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时,罗修就再也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了,“我真是糟糕,这个时候我想的居然是——那也好,反正我也再也不能离开这座孤儿院,遵守和她的约定在外面的世界里见面了。”
“……”
“这真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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