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伐蜀(第1/3 页)
正月的蜀地,不见霜雪,却较岭北的寒冬更为湿冷难耐,帐外的雾气打湿了魏兵的黑衣寒甲,也打湿了钟会的衣袖,以及衣袖遮蔽下按剑的手。
“天色已晚,不知伯约兄夜闯军帐,所为何事?”钟会盯着那烛火下影影绰绰的一袭布衣,刻意将“闯”字咬得格外清楚。
“确有一事,伯约久思无果,特来求教。贤弟可知,邓艾父子现在何处?”布衣之士也紧盯着主座上的钟会,“自邓艾偷渡阴平,奇袭江油1,与援军会师后便不知下落,受降事务也由他变成了田章2来负责。邓艾乃戍边老将,又立此不世之功,然倏忽间消匿于得胜之时,这岂不会仅仅因为简单的权柄之争吧?”
“不知。”钟会答得干脆利落。
“那好,假使邓艾父子死于乱军之中。可邓艾已近古稀之年,纵使将军颐养有道,宝刀未老,又怎能在短短二十余天里徒步跨越七百里的阴平险径,更别提跨越天堑一般的摩天岭,之后更是以两千疲于行军未加修整的残军攻下了涪城。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其中是何缘由,贤弟可否知晓?”灯下人再次发问。
“不知。”钟会回得简短,以期不露破绽。
“都说马邈3不战而降,可根据江油溃卒上报,忽有一夜关中浓雾骤起,不辨五指。第二日雾散,马邈全家惨死,横尸家中,死状奇特,面容可怖,尸体脖颈处皆有咬痕,全身血液皆被吸食殆尽,而守夜士卒竟天亮乃知,关中守军人心惶惶,不战而降。邓艾兵至涪城当晚,涪城亦突兴大雾,夜巡兵吏与城头守军皆在一夜之间尸骨无存,城中犬彘牛马也不翼而飞。城中闭户之人有目睹妖物者,言此妖物貌如人形,眼冒赤光,佝偻若猿猴,结队奔走于雾中,夜半欲挠门破而入室,久之未得,乃生啖其院中犬彘,鸡叫而返,雾随之散。第二日邓艾进犯,竟无士卒抵抗,如入无人之城。涪城乃蜀军粮草囤积之地,邓艾行军二十余日毫无补给,攻城后城中粮草竟丝毫未动。如此蹊跷之事,将军也不知吗?”
“不知。”
“当真不知?”
“当真不知。”
帐外,薄雾渐浓。
布衣之人缓缓上前,隐藏在烛火阴影下的脸看不出表情。
钟会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掌心渗出冷汗。
倏忽一阵阴风,吹得书散牍翻,灯倒烛熄。
刹那间,布衣人已凑到钟会身后,俯身耳语,声音干涩到宛如一条缠绕在钟会脖颈上的毒蛇:
“贤弟啊,晋公此时,怕是已到长安了吧······”4
“哐”的一声,剑掉在了地上。
“你说,晋公该跟这些家世相仿、从小玩到大的士族们什么关系呢?兄弟?同僚?还是君臣?”
“你说,晋公为什么把一个从未独立领过兵的文臣踢到毒瘴弥漫的西蜀呢?”
“你说,晋公更信赖的,是河东贾氏,还是颍川钟氏呢5?”
“你说,晋公此行,意在何处?”
布衣人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钟会的肩膀,继续说道:“君疑臣,臣必死。贤弟功成名就,威震主上,年未四十,正当进取,岂能泛舟绝迹,从仙人作逍遥游?你为司马弃子,我为倒戈降将;你与贾充交恶,我为黄皓构陷。你我同为怀才不遇,未逢明主,何不共图良策?事成则得天下,不成则退守西蜀,仍不失为刘备也。”
钟会闭口不言,看着面前这个循循善诱的老人,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似曾相识的恍惚。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荆轲的地图卷到了头,露出的只能是匕首。
布衣人重新点亮了灯烛,主动将烛火凑到了自己脸前。
尽管早有防备,可当火光将对方的五官全部映照成形时,钟会还是不禁感慨: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烛光下的那张脸褶皱从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鼻梁可怕地凹陷下去,须发也脱落了近乎半数,几乎维持不了头顶的发髻,最诡异的无疑是那双明显已不再属于人类的眼睛:瞳孔无限放大,眼白则变成了可怖的血红色,眼睑已不能眨动,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类似蜥蜴一样覆盖于眼球的半透明薄膜。
“贤弟啊······”烛光下的生物声音嘶哑,一如昂头嘶嘶吐信的毒蛇。
“田章是你派去收押他们的吧,将军麾下真是不乏奇兵异士,令维叹为观止,只可惜你用错了人,我画了张饼他便把一切和盘托出,哈哈哈。不过这也难怪,在无尽的力量和寿数面前,谁人不动心?贤弟,加入我们吧,如今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