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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谈的小客厅里混
得更久。不过约阿希姆急于想使晚上的聚会很快收场,还有另一个他说不出口的理
由,这点汉斯·卡斯托尔普心里十分明白。自从他看到约阿希姆长着雀斑的脸有时
变得苍白起来和鼓起嘴巴满腔不高兴的样儿,他对这事看得一清二楚了。因为玛鲁
莎多半也在那边——玛鲁莎在漂亮的手指上戴着小小的红宝石戒指,始终绽开嘴笑
嘻嘻,手帕发出橙子的香气,乳峰耸得高高的,可内部被病菌蛀蚀了。汉斯·卡斯
托尔普知道正是她的存在促使他离去,因为这对他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吸引力。难道
约阿希姆也“陷在里面,不能自拔”,甚至比他自己陷得更深,因为约阿希姆每天有
五次之多能和玛鲁莎坐在同一张餐桌上,闻到她手帕上的橙子香味儿!不管怎样,
约阿希姆本人有太多的问题要考虑,对于汉斯·卡斯托尔普的思想问题,他怕帮不
了多少忙。他每天晚上离开大伙儿溜走固然很体面,但汉斯·卡斯托尔普对此深感
不安,他现在甚至觉得约阿希姆循规蹈矩地履行卧休疗法虽然是一个好榜样,自己
靠他的指引才获得这方面的经验,但这种做法也有值得怀疑之处。
汉斯·卡斯托尔普上山来还不到两星期,但他觉得时间还要长些。约阿希姆严
格遵守山上千篇一律的生活日程,在汉斯看来,这种生活对约阿希姆已习以为常,
具有神圣不可侵犯的特色。因此,从这儿疗养院的角度看,他认为山下的生活几乎
有些古怪和反常。在寒冷的天气里做静卧疗法时,他已能熟练地把两条毯子均匀地
裹在身上,活像一具木乃伊。他按部就班干起这一行来,敏捷灵巧的程度和约阿希
姆相差无几,但一想到山下对这种玩艺儿和做法都一窍不通,不由哑然失笑。不错,
这是令人惊异的;但汉斯·卡斯托尔普同时也很奇怪,他怎么对此会感到惊异,于
是他内心又萌起了找人商量和支持的念头。
他不由想起顾问大夫贝伦斯,想起他“免费”提出的忠告,叫他如何像别的病
人那样生活,甚至量体温。他还想到塞塔姆布里尼,想到这个人听了上述劝告后怎
么仰天长笑,而且引用《魔笛》中的一些词句。是的,他斟酌着他们两个人,看对
他有没有帮助。顾问大夫贝伦斯已是一个白发苍苍的人了,他可以做汉斯·卡斯托
尔普的父亲,何况他又是疗养院的主管,也就是最高权威。正因为他是父亲般的权
威,年青的汉斯·卡斯托尔普打心眼儿里感到需要他,但内心未免忐忑不安,即使
他打算向顾问大夫求助,他对他可并没有怀着稚气的信念。顾问大夫在这儿埋葬了
他的妻子,当时他痛不欲生,后来就在这里定居下来,因为妻子的坟茔把他羁绊住
了。此外又因为他自己也染上了病。现在一切已过去了吗?他有否恢复健康,能不能
一心一意地治疗病人,让他们病愈后迅速回到山下工作?他的脸色经常发青,看来真
的在发烧。也许这是一种错觉,他脸上这种颜色不过是野外空气在作怪。汉斯·卡
斯托尔普自己的脸上每天也在“发干烧”,不用体温表就能断定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寒
热。当然,在人们听顾问大夫说话时,有时就又觉得他在发烧。他说话方式有些不
对头,听起来固然坦率亲切,但总有些不自然,有些过度兴奋。当人们一想到他青
灰色的脸颊和泪汪汪的眼睛时,尤其会有这样的想法。从这双眼睛的神态看,似乎
他一直在痛哭,在痛哭自己的妻子。汉斯·卡斯托尔普还记得塞塔姆布里尼对顾问
大夫下的评语,说他“情绪抑郁”,“德行欠佳”,还说他“精神有些错乱”。塞塔姆
布里尼这样说,也许不怀好意,不负责任,但他总觉得向顾问大夫求援没有太强的
信心。
但这里自然还有塞塔姆布里尼本人。他是一个对一切都看不顺眼的人,爱吹牛,
而且如他自己所说,一个“人文主义者”。在汉斯的印象中,他口若悬河,把疾病和
愚蠢混为一谈,而且把它们称作是人类感情中的矛盾和困境。他情况怎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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