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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三十五岁在维也纳病倒时,一位同他结交的细心观察家曾发过这样的
议论:“你们看,阿申巴赫的生活老是这个样子,”说到这里,讲话人把他左手几
个手指捏成一个拳头:“永远不可能象这个样子。”说罢,他张开的那只手就漫不
经心地从安乐椅的靠背上垂下来。这真是一针见血。由于阿申巴赫生来体格并不结
实,更显得他在道德上是一个勇者……他只是由于责任感才经常从事紧张的工作,并
非生来就能如此。
遵从医师的劝告,他在童年时代没有上学,不得不在家里受教育。他孤独地成
长,没有同伴,但他一定很早就认识到他是属于那种类型的人……这种人欠缺的不是
才智,而是才智赖以发挥的体魄。换句话说,他是属于往往很早崭露头角而才华难
以持续到晚年那种类型的人。然而他的格言乃是“坚持到底”;在他那本描写腓特
烈大帝的小说里,他所看到的只是那位老英雄“坚持到底”这一嘱咐的超凡入圣之
处,他认为这句话集中体现了在苦难面前坚韧不拔的品德。他非常希望活得久些,
因为他认为只有当一个艺术家在人生各个阶段都能取得典型的成就时,他的艺术造
诣才可说是真正伟大的,有普遍意义的,同时也是真正值得尊敬的。
由于他荏弱的肩膀上担负着天才应负的种种重任,而且有十分远大的志向,他
非常需要纪律……幸而纪律是父族方面遗传下来的素质。在四十岁或五十岁的时候,
一般人都在挥霍无度,沉湎于酒色,或者醉心于远大的计划而迟迟未能如愿,但他
却不是这样。每天一早就用冷水淋洗他的胸部和背部,然后擎起一对银座的长蜡烛,
将它们放在稿纸上面,把他从睡眠中积聚起来的精力热诚地、专心致志地贡献给艺
术,一次就是二、三小时。某些局外人以为,显现在《马亚》中的各种景物以及展
示腓特烈大帝英雄业绩的波澜壮阔的史诗,都是作者在某种力量的鞭策下以巨大的
精力一气呵成的明证,这也难怪,事实上,这些作品却是凭着无数片断的灵感,靠
每时每刻一砖一瓦地辛勤累积的结果,因而无论就整体或细节来说,都很优美,这
是因为创作者有着象征服他出生地西里西亚那样的顽强意志与坚忍不拔的毅力,能
专门为一部作品长年累月呕心沥血,把自己最宝贵的时间一心一意地奉献给创作事
业。这样更显得他道德上的过人之处。
要使一部杰出的作品能立即发挥深远的影响,作者的个人命运与同时代广大群
众的命运之间,必须有某种内在的联系,甚至彼此间能引起共鸣。人们不懂得为什
么他们专特名誉奉送给某些艺术作品。他们远没有鉴别力,他们只发觉作品中有成
千上万的优点,因而博得他们的好感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们赞扬的真正理由却难以
捉摸,只是同情而已。有一次,阿申巴赫在一个不很引人注目的地方直截了当地发
表过这样的意见,差不多所有伟大的事物都是“敢于藐视”的,是在跟忧患、痛苦、
穷困、孤独、病弱、道德败坏、七情六欲以及各种各样的障碍坐斗争而诞生出来的。
这不仅仅是一种见解,而是经验之谈。这正好是他生活的信条,成名的圭臬,也是
他工作的诀窍。如果说这些都是最能体现出他的个性的品格与风貌,又有什么值得
惊奇的呢?
关于这位作家所偏爱的、在他的作品中反复出现的那种新型英雄,一位目光敏
锐的评论家早已作过这样的分析: 他的面貌应当是“智力发达, 纯朴, 有丈夫气概”,
“能在刀光剑影中咬紧守关,巍然屹立,临危不惧。 ”这是美丽的,才气横溢的,
确切的,尽管这种提法似乎太消极些。不过在命运面前能自我克制,在痛苦中仍能
保持风雅,并非只是一种屈从。这是一种积极的成就,一个明确的胜利;塞巴斯蒂
安的形象乃是艺术中最美的象征……即使就整个艺术而论不一定这样,但就我们这里
谈到的艺术而言,却确是如此。只要我们透视一下他所描写的那个世界,就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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