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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伙
小圈子。有一条门帘把这间文娱室同玩牌室隔开。除了肖夏太太外,尚有一位懒散、
拖沓、蓄有金褐色胡子的绅士,他胸腔凹陷,眼珠突出。再有一个黝黑的姑娘,神
态滑稽,别有一种风韵,耳朵上戴一副金环,茸毛般的头发乱蓬蓬的。在他们的小
圈子里,还有一位就是布卢门科尔博士,此外还有两个肩膀下垂的青年。肖夏太太
穿的是一件花边白领口的蓝衣服,她坐在小室后部圆桌后面的沙发上,正好在这伙
人的中心,她的脸朝向玩牌室。汉斯·卡斯托尔普不无反感地端详着这个不懂礼仪
的女人,心里想: “她使我想起了什么,可是究竟什么,我可说不上来。”
这时有个三十岁左右脑袋光秃秃的颀长男子在一架棕色的小钢琴前坐下,连奏
三遍《仲夏夜之梦》系十九世纪德国著名作曲家门德尔松(Felix Mendelssohn,1809
—1847)的作品。里的婚礼进行曲。有些女人叫他再弹一次,于是他深情而默默无言
地依次凝视着每个女人,然后又第四遍奏起这支清音妙曲来。
“工程师,我可以打听一下您的健康状况吗?”塞塔姆布里尼问。他两手插在裤
袋里,在这群游客之间逛来逛去,现在朝汉斯·卡斯托尔普方向走来。他始终穿着
那件粗绒布衣和浅色方格条纹裤,说话时笑盈盈的,嘴巴弯成优美的轮廓,嘴角又
带着嘲讽的表情,嘴上黑黑的小胡子依然翘着。汉斯·卡斯托尔普一见到这副神态,
头脑又豁然开朗。他呆呆地瞅着这位意大利人,嘴角松弛,眼里也充着血。
“啊,原来是您!”他说, “原来您就是我们早上散步时在山上长椅边……小溪
旁遇到的那位先生。当然,我一下子认出你来了。您相信吗,”他继续说,尽管他意
识到这样说是不得体的,“一眼看来,当时我还以为您是一位奏手摇风琴的乐师
呢……这当然纯是瞎猜, ”他又添上一句,因为他看出塞塔姆布里尼的眼睛流露出一
种冷冰冰的探索的表情。 “总之,我是个大傻瓜!我一点儿也不理解,我居然会……”
“别挂在心上,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塞塔姆布里尼凝神看了青年人一眼,接腔
说。“今天是您上这块乐土的第一天。这一天的日子您是怎么过的?”
“多谢,日子过得规规矩矩,”汉斯·卡斯托尔普答道。 “用您爱说的那个字眼
打个比方,主要是‘卧式’。”
塞塔姆布里尼微微一笑。 “我偶尔也可能用这个字眼的,”他说。 “哎,您觉得这
样的生活方式还有趣吗?”
“有趣也好,枯燥也好,随您怎么说都行,”汉斯·卡斯托尔普回答。 “您知道,
这种事有时很难下结论。我一点也没有感到枯燥无味——你们这儿山上的生活到底
还是挺活跃的。有许多东西都是那么新奇,都是那么值得听,值得看……可是另一
方面,我又觉得自己来这儿不是仅仅一天,而是好长一段时间了。说得干脆些,上
这儿后我仿佛变得老成些、聪明些了,这就是我的感受。”“也变得更聪明些了?”塞
塔姆布里尼说时,扬起了眉毛。“恕我问您一句话,您多大岁数了?”
嘿,汉斯·卡斯托尔普居然答不上来!当时他想不出自己究竟几岁,哪怕他苦
苦思索。为了争取时间,他把对方提的问题重说一遍,接着说:
“我……我多大岁数了?我当然是二十四岁。我快二十四岁了。请原谅,我疲劳
了!”他说。 “我的情况,用疲劳这个字眼还远远不足以说明问题。有时您知道自己
在做梦,一心想醒可又醒不过来,这种滋味您可曾尝到过?现在我就有这种感觉。我
准在发烧,否则就根本没法解释。您相信吗,我现在的脚冷冰冰的,一直冷到膝盖
上?要是可以这么说, 那么膝盖就不再是脚了——请原谅我, 我心里简直乱得一团糟!
不过,只要您一清早就领教过……领教过气胸的嘘嘘声,以后再听过阿尔宾先生的
一席谈话,还加上什么‘卧式位置’之类,那么说到底也就不足为奇。您倒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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