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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香烟。“我可决不是说着玩的,”
他又说了一遍,然后紧紧闭起嘴唇。 “您干嘛要这样?干嘛要这样?”许多发颤的声音
齐声问他,声调中充满不祥的预感。“多可怕呀!”突然有人叫了一声,阿尔宾先生
点点头。
“我看出你们已开始领会我的意思了,”他说。 “实际上,我藏这把枪也就是为
了这个。 ”他继续漫不经心地说,尽管他肺炎治愈才不久,他还是抽了一口烟,然后
又把它喷出。 “我藏着它,是为了将来一旦感到这种无聊的日子再也挨不下去时,就
有这份光荣,一枪结果自己。事情再简单也没有了。我已经研究过一番,我知道怎
样巧妙地完成它。(当他说到“完成”这个字眼,有人“啊”的叫了一声。)心脏可
不是我的目标……选中这个地方对我是不大方便的……我倒喜欢自己当场不省人
事,也就是说,只要我把外国带来的这个小玩艺儿按在这个怪有意思的部位上……”
说时,阿尔宾先生用食指指点着自己剪得短短的金发头顶。“你得把枪放在这儿, ”
阿尔宾先生又从袋里掏出他镀镍的左轮手枪,用枪口在太阳穴上敲了一下。“正好在
这儿动脉上面的地方……即使没有镜子,干起这事也很顺手……”
这时响起许多带着恳求味儿的抗议声,甚至有人泣不成声。
“阿尔宾先生,阿尔宾先生,扔掉手枪吧,别把手枪按在太阳穴上了。看了真
叫人害怕!阿尔宾先生,您年纪还轻,您身体会好起来的,您不久就能正常生活,您
会享有大伙儿对您的敬爱的!快披上大衣,躺下来,衣服穿得暖些,继续做治疗吧!
下次浴室里的师傅用酒精给您擦身体时,别再把他赶跑了!千万别再抽烟了,阿尔
宾先生,我们求求您爱惜自己的生命,爱惜您年轻而又宝贵的生命吧!”
可是阿尔宾先生非常固执。
“不,不, ”他说, “别管我,我很好,多谢你们。太太们的要求我从来没有拒
绝过,可是你们可以看出,违抗命运的安排是没有用的。我住在这儿已是第三年
了……我真腻烦透了,这样的日子再也混不下去了。这个你们能责怪我吗?太太们,
我的病好不了啦。你们看着我坐在这儿,我这病已无可救药,就是顾问大夫也顾不
上你有没有面子,几乎也不隐讳这个事实。请你们赐给我从这一事实中找到出路的
一点儿自由吧!这好比在中学里一样,上面决定你留级,你就得老老实实留下来,没
有人会来过问,你也不用再干什么。现在我终于进展到这一令人愉快的境地。我不
用再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我一切都一笑置之。你们想吃巧克力吗?请用吧!
嗨,你们用不着来抢,我房间里巧克力堆积如山呢。我楼上有八盒巧克力糖,五块
‘加拉彼得’和四磅‘林特’巧克力。这都是我得上肺炎以后疗养院的太太们送给
我的……”
不知从哪儿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喝令大家安静。阿尔宾先生干巴巴地笑了,
笑得勉强而不连贯。于是休息室里又是一片静寂,静得像梦魂或幽灵飘然而过一般。
以后,人们的话音又在这静寂的空气中怪声怪气地回荡。汉斯·卡斯托尔普倾听着,
直到悄然无声为止。虽然他不能肯定阿尔宾先生是不是一个花花公子,但对他不禁
有些艳羡。学校生活的比喻,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刻,他在中学六年级当时德国中学
系九年制,中学六年级大致相当于解放前旧学制的初中三年级。时曾留过级。他想
起当时自己受人奚落的羞辱境地,不过其中也有某些可笑和令人高兴之处——在第
四季度,他竟放弃了跑步,对“一切”都嗤之以鼻;想到这里,他心头乐滋滋的。
由于思绪纷乱,他难以明确说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之在他看来,荣誉虽能给人
带来许多好处,但羞辱的好处也不少,它的好处是无穷无尽的。他设身处地为阿尔
宾先生着想,他的想象力在描摹这番情景:当一个人最终摆脱荣誉的包袱,永远享
受到羞辱的无穷乐趣时,他的感受将会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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