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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纹丝不动,连头发丝都不曾颤动一下,但不知为何,我却觉出了他玄色轻甲下的颤抖。
他沉默了许久,眼角逐渐泛起血丝,决绝地道:“不可能。”
我按捺不住,急道:“让我见他!他服了药,还没有死!让我带他去普济塔院,塔院里有谁你清楚,她可以救家宝!”
他愣住,红眸里似乎有希望的火星闪了一闪,但很快便被更深的绝望扑灭:“原来是你和太皇太后合谋给他服了药,才令他变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他其实是……为了控制骆家,你将家宝送去归来坡做人质,如今竟连他的尸身都不放过么?他那样信任你,你就不能放过他,让他好好地睡么?”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握剑的手此刻因为用力过度而苍白得可怕,抵住我喉咙的剑尖也不再稳定,一分一分地刺入我的肌肤。只是几分的距离就可以刺破肌肤,刺入我的咽喉,但他却刺得很慢很慢,象是在极力控制自己不做出疯狂的事情来。
剑尖忽地收回,他抽剑回鞘,头也不回地迈步朝门外走去。
我恍惚了片刻,立刻象被惊醒似的急步追上,不顾一切地高声道:“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对家宝如何难道你还有所怀疑么?你其实从来都没有信过我!”
他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硬生生刹住脚步,双手一分分握紧,苍白的双拳在袍袖下轻颤。
我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但心里又气又急,不及细想继续大声道:“把家宝教给我!时间过得久了怕来不及!”
他猛然回身,一步步朝我走来,越走越快。我见他面色阴沉,眸色似血,全身突然间爆发出凌厉之气,这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我朝后急退,本能地想关上门将他阻在门外,但已经来不及。
他只几步就到了我跟前,伸手抓向我的双肩。我侧身躲闪却还是慢了,这一侧身,反倒被他借势一下推到门边的墙上。他用力极猛,我觉得撞在墙上时脊椎都仿佛要断裂。
我尖呼、反抗、对他拳打脚踢,但根本无济于事,他充满恨意和绝望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信你?家宝难道不够信你?你又如何待他!我也曾放下一切决定信你,你却做了什么?”
“你快放手!放手!”我叫道,疼痛的不只是脊背和肩头,屈辱、愤怒、悲凉、绝望……无数情绪都涌到心头,几乎将心也挤碎了。
他却置若罔闻,手上的力道如同不受控制般加大。我被他握住的双肩痛得几乎令我无法呼吸,混乱间摸到腰间的匕首,立刻抽出朝他胸肩之间没有护甲的地方刺去!
这匕首正是皇奶奶赐我的那把,极为尖锐锋利,我双肩被制,其实用不上多大力气,但匕首依然刺穿他的衣襟,刺入肌肤寸许。他肩上的衣襟立即红了一片,手上的力度也骤然减弱。
我骇然看住他衣襟上不断扩大的血迹,手脚发软再使不上半点力气。正想缩回手,他却抓住了我的手朝前一送,匕首顿时没入衣襟,完全扎入身体。
我惊骇地瞪着他,看他松开手退后一步,随手拔出匕首扔在地上,血瞬间染红了大半边衣襟。
他通红的眼眶似乎有些潮湿,但很快便蒸发了:“我受你这一刀,你我就此恩断义绝。末将犯上之罪难赦,女皇陛下来日惩制末将时万万不可手软。”
他说完便迈步出去,这一次,没有半点停留,只有地上一道刺目的血线。
我倚着门框慢慢滑下,等他离开许久,才无法控制地发起抖来。事情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我们终究是要剑戈相对,无法挽回。
……
五月二日,距明轩兵变仅三日。
御书房里争吵不休。我表面上平静,实际上却心神不宁,如坐针毡。
昨晚明轩离去后便不再见我,不要说家宝,连二丫、雪姨都不见人影。我彻夜未眠,几次差凝香去明轩所宿的院子外喊话,但院外戒备森严,凝香连靠近院门的机会都没有。
若三日之内我还无法见到家宝,一旦明轩提前兵变离开,家宝将会再一次永远离我而去,而大周也将走向意料之中的覆灭,那么我这一世的努力可谓白费。
想到此处我手心已满是冷汗,而此刻御书房中许相和宁国舅两方的争执已进入短兵相接的阶段,双方都想极力盖过对方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楚谁在说些什么。
我终于忍无可忍,倏地拍案而起。众臣因我的突然举动停止了争吵,愣怔了片刻,这才意识到我已动怒,纷纷跪倒,拱手低头口称惶恐,多半也只是作出惶恐的样子敷衍我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