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第3/4 页)
是狗留下的尿记号,于是它一闻就走,继续再闻。两人跟了它走了一百多米,发现它并不是无方向、漫无目的地乱走。它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朝着离蒙古包和营盘、离羊圈、人气、狗气、烟气、牲畜气越远的地方逃。
陈阵感到这条尚未开眼的小狼崽,已经具有顽强的天性与本能,它有着比其它动物更可怕可敬的性格。在动物中,陈阵一直很敬佩麻雀,麻雀以养不家著称于世。陈阵小时候抓过许多麻雀,也先后养过大大小小十几只麻雀。可麻雀被抓住后,就闭上眼睛以绝食绝水相拼,绝不就范。不自由,毋宁死,直至气绝。陈阵从来没有养活过一只麻雀。而狼却不是,它珍视自由也珍爱生命,狼被俘之后照吃照睡,不仅不绝食,反而没命地吃、敞开肚皮地吃,吃饱睡足以后,便伺机逃跑,以争取新的生命和自由。陈阵似乎看到了被囚在渣滓洞里的那些斗士们才有的性格和品质。可他们只是民族的沙中之金,而这种性格,对狼来说却是普遍的、与生俱来、世代相传、无一例外。而将具有此种性格的狼,作为自己民族的图腾、兽祖、战神和宗师来膜拜,可以想见,它对这个民族产生了何等难以估量的影响。都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而图腾的精神力量远高于榜样,它处在神的位置上。
陈阵感激这条小狼崽,它稚嫩的身体竟然能带他穿过千年的谜雾,径直来到了谜团的中心。
官布骑马过来招呼陈阵给带羔羊群对羔。羊群中央的羊羔们大多在睡觉,而母羊则散开去吃草了。陈阵把狼崽送回狼窝,骑马上了羊群。两人收拢羊群,近两千只大羊和羊羔母呼子叫,子呼母叫,呼叫声惊天动地如同狼冲羊群。两人用套马杆把住羊群想去的地方,再把住道口,让母羊在近千只的羊羔中认领出自己的孩子,凡是领对的,允许通过;领错的和不领的就被赶回羊群继续寻找。陈阵已能准确地认出领错羊羔的母羊,只要是咩咩乱叫,不回头看身边羔子的母羊,就一定不能放它过去。一对对母子母女走出卡口,一出卡口羊羔便在母羊腹下跪下前腿,抬头吃奶,母羊则慈爱地回头看着自己的宝贝。两人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对完一遍羔。对一次羔就是喂一遍奶,一天两次,上午下午各一次。如果不对羔,许多找不着妈的羊羔,就会因母子失散而饿死。对羔又是数羔,清点羔子。羊羔怕晒,喜欢钻到獭洞里睡觉,不对羔就容易丢羔。有一次陈阵发现丢羔后,找遍羊群周围所有的獭洞,从几个獭洞里掏出三只大羔子。
官布对这群羊很满意,他说:额仑草原水草好啊,母羊的奶水足,都认自个儿的羔子,对一遍羔多省事啊。要是草场坏了,母羊没奶,都不认羔子,就是把全场的劳力全派到羊群去对羔,去唱劝奶歌,一天也对不完一遍羔。一场白毛风过来,几万只羊羔用不了几天就饿死冻死啦,再大的狼灾也不如人灾吓人。额仑的老领导好,明白草原,明白狼,下的工夫不在一群群的羊上,下工夫在草上,在草场上。大事管好了,小羔子不用怎么管也能管好。额仑的羊倌多省心啊,过几天我一个人就能对羔……
陈阵听出来,不串门的官布却对牧场了如指掌。
成吉思汗极其重视狩猎,他常说,行猎是军队将官的正当职司,从中得到教益和训练是士兵和军人应尽的义务,他们学习如何追赶猎物,如何猎取它,怎样摆开阵势,怎样视人数多寡进行围捕……当他们不打仗时,他们老那么热衷于狩猎,并且鼓励他们的军队从事这一活动。这不单为的是猎取野兽,也为的是习惯狩猎训练,熟悉弓马和吃苦耐劳。
——志费尼《世界征服者史》上册
温暖湿润的春风吹拂额仑草原,大朵大朵亮得刺目的白云在低空飞掠。单调的草原突然生动起来,变成了一幅忽明忽暗,时黄时白的流动幻灯巨画。当大片白云遮住阳光的时候,张继原感到寒风吹透棉袍,异常阴冷。但白云掠过之后,强烈的阳光又把他置于如同初夏的太阳曝晒之下,脸和手顿时就被晒出了汗,连棉袍的布面都晒出了阳光的气味。当他刚想解开铜扣透透气的时候,又会被一大片白云投下的阴影完全罩住,使他又回到阴冷的春天。
冰软了,雪化了,大片大片的黄草地又露了出来,雪前早发的春芽已被雪捂黄,只在草芽尖上还带点绿色。空气中弥漫着陈草腐草的浓重气味,条条小沟都淌着雪水,从坡顶向草甸望去,无数洼地里都积满了水,千百个大小不一的临时池塘,映着千万朵飘飞的白云,整个额仑草原仿佛都在飞舞。张继原感到自己不是趴在草地上,而是坐在一块巨大的蒙古飞毯上,天上水上的白云飞速向身后掠去。
张继原和巴图已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