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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就是一九七o年了。
病不饶人,高宗藩已不能上班,只得设法看病去。
他北上济南、临沂,西去徐州,东去连云港,到过不少大医院,见过许多名医生,一沓子一沓子地花钱,一大包一大包地吃药,连胃都要让药烧坏了,可就是没见病好。他自己着急,家人也为他担心,都在盼着能遇上一个妙手回春的好医生。
这年秋天,有人告诉高宗藩,青岛有个老中医能冶这种病。尽管他说得神乎其神,高宗藩却不以为然。他吃过的药太多了,什么“大活络丹”、“小活络丹”、“三七片”、“跌打丸”,都吃遍了。贴过的“伤湿止痛膏”若聚起来,够做几身衣服的。特别是那些汤药,他虽然记不清整个处方,有几味常用的药名都要把耳朵里磨出老茧子来了。他就不明白,自己骨头又没碎,为什么要用“骨砰补”?胳膊腿又没断,为啥用“续断”?筋又没缩短,咋还用“伸筋草”?可是医生开了,那就用呗!一大碗一大碗的苦水往嘴里灌,一大把一大把药住肚里吞,那滋味儿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说是青岛有此高手,又能高到哪去呢?不信他是土地老爷的外孙,是个神孩儿,不信天上真的有条龙,能伸出个鸟来!
但他还是去了青岛,他架不住家人和单位同志们的劝说。大家劝他:“不要把问题看那么死,天下事就是这样,一物降一物,盐卤降豆腐。说不定人家就有药能治你的病。再说青岛也不算太远,你就权当去散散心吧。”高宗藩苦笑笑说:“看来只好是管他有枣无枣,去打一竿子了。”
高宗藩抱着试试瞧的心情,踏进了这位老中医的门槛。
老先生看了高宗藩递过去的一大沓子病历,又耐心地听高宗藩讲了自己的病情。把瘦骨嶙峋而且留着长长指甲的手指搭在高宗藩的脉门上,眯起眼来试了良久,才慢慢睁开眼,说了一句高宗藩意想不到的话:“你没病。”
“没病?”高宗藩想,“那怎么这样难受,难道俺有意瞎折腾?”他张了张嘴,但话到唇边,终于没说出来。他知道自己,自从得病以来脾气坏多了。过去人人都夸他谦虚和气,自从得了病,心里无来由地烦躁,许多人都说他像变了一个人。可是今天是到人家这里来看病的呀,管他怎么说,听着就是了。
老先生看出高宗藩的心思来了,他更加慢条斯理地说:“你现在心里很烦是不?”高宗藩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老先生接着说,“你的体质很好,年龄也不算大,照理是不该有这些症状的。能告诉我,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吗?”
“走资派!”高宗藩心想,大概他也要来“左派”医生们那一套了,就没好气地说。
“这就更对了。”老先生如他乡遇故知似的一把抓住高宗藩的手说,“最近我遇到十几个像你这样的病例了,这样吧,下了班我们细谈谈。你住在哪里,晚上我去找你。”说完就去接待下一个排队的病人,高宗藩在一张空白处方纸上留下“东方红旅社107房间”几个字,就退了出来。
第二节
这天晚上,老中医先生如时践约,高宗藩一见如故,两人一谈谈了大半夜。
原来这位老先生在医院一直被当作“反动的学术权威”挨斗、受管制的,最近才“解放”出来。他得知高宗藩是个当权派,身体被斗成这个样子,不由得惺惺相惜。他告诉高宗藩,据他所知全国各地被斗垮整死的老同志很多很多,能活下来就算命大的了。但一个革命者,绝不能单单为了活下来。只要活一天,还得为革命工作多作贡献。因此身体很重要,它是革命的本钱。
他还告诉高宗藩,像这样的老同志,他已治好几个了。这下高宗藩来了兴趣,就问:“你是怎么治的呢?”
老先生笑了,说:“其实他们都是自己治的。”
“自己治的?”高宗藩问。
“是的,”老先生说,“我只不过告诉他们一个法子,就是叫”体疗“”。他见高宗藩不明白,又补充说:“就是叫他们练拳。”
提到练拳,高宗藩更加来了精神。他练了几十年的拳,教过几个青年练拳。可是文化大革命以来,造反派说他练拳是“抱着四旧的僵尸不放”,教拳是训练武斗打手。所以,这几年他一直不敢练了。今天听人一提“拳”字,心里不由得痒痒的,就说:“拳,我练过,但现在这样的身体怕是练不动了。”
“练不动其它拳,可以练太极拳嘛!”老先生继续说下去,“尤其是太极拳,它是我国劳动人民在长期生活和斗争实践中,创造和发展起来的民族文化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