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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扬试图停止哭泣。可越是压抑,越是感到胸腔疼痛,难以抑制悲伤。不能这样,不能失去孩子。羊水还在缓慢流出,孩子的活动程度有时加剧,有时似乎又减轻。他是在挣扎啊,苏扬痛心地想着。腹中不足八月的孩儿是她唯一的亲人了,现在哪怕是天崩地裂,她也要付出全部力量,甚至牺牲性命,来保全孩子平安。
入夜了。待产室里七八个孕妇或安静入睡,或抓着床沿轻声呻吟,忍耐疼痛。就在这吵闹的背景声中,苏扬迷迷糊糊睡着了。
然后她见到了母亲,就在这个医院,就在这个待产室。母亲穿的还是离家时的那身衣服,似乎是一下飞机就赶来了。
苏扬又是感动,又是释然,热热的眼泪流淌下来。她只觉得十分饥饿,想吃母亲做的菜,这时却怎么也想不起任何一道菜的名字。
婴孩的啼哭声把苏扬从梦中惊醒。迷糊间,她下意识地抚摸腹部,孩子还在腹中。睁开眼睛,待产室内灯光昏暗。苏扬回到现实,正感恍惚,忽闻一个助产士喊:“苏扬,你家属来了。”
母亲?母亲真的来了!苏扬欣喜万分,撑起身,问:“我妈来了?”
“哎,你躺着别动,谁让你起来了?”助产士依然是训责,语气却比先前柔和了不少。
两个护工将苏扬移到推车上,助产士递给苏扬一张纸让她签字,说:“这就安排你去导乐室。你签字吧,你家属已经签了。”
“导乐室?”苏扬还是诧异,但还是把字签了。
“人家可都是要预约的,算你家属有门路,你不用在这儿受罪了。那边是单人间,家属可以陪同,还有电视看的。”助产士说着,和护工一起将苏扬推出了待产室。
从待产室去往导乐室的这一路,这几十米的距离,在苏扬的记忆中,犹如一次漫长的征程。昏暗的医院走廊,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一盏盏从她眼前晃过去。她在万分的无助和恐惧中,期待着导乐室里的那位亲属。这短短的一分钟,她眼前闪过好多张脸。她想到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有想到他。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是他。
犹如一个疲惫绝望的旅人,穿越黑暗迷宫,望见远处光明的出口,努力奔跑。跑近了却发现,那里不过是一盏灯。
她在迷宫中失去了方向。
在导乐室迎接苏扬的人,是李昂。
见面的一刹那,苏扬惊呆了,一颗心如同跌落万丈深渊。
李昂上来先握住苏扬的手。他神情紧张,略有慌乱。他说:“你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想,现在安心保孩子。我已问过医生,32周早产孩子是可以存活的,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为什么?你怎么会……我妈妈她……”苏扬太过诧异,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扬,你现在什么都别管。听医生的话,稳定情绪,安心保胎,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的身体。”李昂的声音透出一股强力控制之下的冷静与压抑。
“不,你告诉我。”苏扬哭了。
李昂低下头,沉默不语,神色严峻。
“快告诉我,你怎么会来?我妈妈到底怎么了?不是真的对不对?”苏扬用力推他,手颤抖着,泪水已经抑制不住地汹涌起来。
“你别这样,你先冷静……”李昂终于坚持不住,泪水涌上眼眶。
苏扬看到李昂的泪水,一下子就定住了,恐惧地看着他。
“你母亲让我照顾你。”李昂说着,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嗓音听起来平静,“昨夜,你母亲打不通你的电话,所以就打给我了。那时飞机已经起火,她的时间仅够打一个电话。她打给我,求我来上海,照顾你。”
苏扬突然就不哭了。她只觉心口被猛地插了一刀,无法呼吸,无法思考,也无法言语。她整个人停在那里,呼吸停了,泪水也停了。
她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她真的永远失去了母亲。她在回忆最后一次见到母亲的样子,那时她还未同母亲和解。母亲是生着气离开家的,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她与母亲最后一次说了哪些话?想不起来了。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想不起来了。只有那一记耳光,她们最后的告别,就是那一记耳光。她由此想到,是她自己害死母亲的。若不是她这般任性自私,母亲根本不会随继父去国外。这悲剧是她一手造成的。
停顿过于漫长,苏扬觉得自己已经灵魂出窍,整个人与周围的环境隔绝开来。她看见李昂在摇晃她的手臂,对她说着什么,喊着什么,可她一句也没有听到。
她闭上眼睛,无声无息地大哭起来,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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