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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翊手指借机探入李言瑾口中,眼光略带迷茫地回了一声:“嗯?”
李言瑾握住元翊的发带,缓缓向下带去,长发便落在李言瑾脸上,沾上泪:“父皇驾崩,我这举动该是要遭雷劈的罢?”
“嗯。大逆不道,天理难容。”元翊收回手指,伸出舌舔了舔。
“幸臣庸君也罢,招致祸殃也罢,既然陈远含可那般待单凛,落之,我也……你……”
元翊脸色变了变,轻轻在李言瑾的背上写下三个字“清君侧”。
“单凛最后恐怕也难得善终,我若像了他又有何好处呢。”
“莫非他没有死?你知他身在何处?”
“东躲西藏,总难逃一死。”
李言瑾还想再问,元翊竖起食指置于唇间,不让他说了。
次日,满城素缟,李言瑾颁的御制祭文,自也是元翊手笔。
“维瑞丰廿年,岁次甲子,十一月丁巳朔,越十三日戊辰,李氏子孙瑾遣太子少保元翊致祭曰:
先帝继天立极以后,平暴乱,除奸佞,功德载籍,仁厚流光,忧民之心愈甚而劳疾之聚渐繁。然遇不肖子孙秉惑于御宇妖妇,狼狈为奸,叛国弑君,百姓惶扰,民不聊生。
瑾母魏氏为后所毒,而蕙质兰心。育授之子待人绝少分甘,为学志坚行苦,由是帝善之,授太子令印。今钦承帝志,令盈亏间无嫁娶之仪,百日内绝丝竹之乐,愿感其诚,祈佑泰平。
尚飨!”
这一天,寒风萧飒,雁城大小官员集于城中,李言瑾和李言亭立待贤门上,将太子令示于众人,待山呼万岁后,各寺、观鸣钟三百余响,卤簿、鸣驺开道百里之外,送先帝英灵飞升。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在五皇子八皇子率众人斋戒静穆之时,那长长的开道队伍再没回头,离城后掀开华盖抛下车乘,黄金雕就的箱子中,彩锦织成的舆帘后,无数士兵跳上早已在城外掩好的战马绝尘而去,不知杀往何处。
李言瑾站在制高点,望着渐渐远去的黄土飞扬,心道这作儿子的,死了爹爹未必不是件好事。
发兵半月后,夜中,李言瑾叫过安置便顶着淫淫小雨去找元翊。
他五哥李言亭前些天染了风寒,拖到今早送进城中修养时竟咳出血来,下不得床,只有几人扶着上了马车,勉强着过去。李言瑾见他那般光景,虽则忐忑,但前后既有童太医照料,想必也无甚大碍便随他去了。
因值国丧,营中一切演练暂停,巴天磊带兵攻入荆州,其余人也不好聚众商量战事,均早早歇了,闲来无事,将士们便守着营火,小声说着话,悉悉索索地更显静谧。
李言瑾独自提着灯,照不到迷云深处,只觉那乌云垂落下来,受潮被褥似地铺得漫山遍野。雨滴冰凉刺骨,李言瑾裹紧些身上的披风,正待加快脚步,却听得那一簇簇守营的兵士间传来低低的歌声。
军规中只禁聚众喧哗,这悄声吟唱并不犯规,但李言瑾这大半年来却只听到这么一回,不禁缓了缓步子,侧耳听去。
歌声铿锵而低沉,好似初冬候鸟粗嘎的啼鸣,并不婉转,却扣人心弦。渐渐地,那歌声依旧沙哑,却从零碎变得深远,星星点点地响起了和鸣。掉队在冰天雪地中的候鸟得到回应,李言瑾有些不忍去听了。
当初在京时,虽无多少偏好,但李言瑾最常听的便是那纯细的水磨调,舒徐凄婉无限风雅。是以现在一时也听不出他们所唱为何,只知楚地民风不驯,此时硬将高腔压底,生生多出许多悲哀。李言瑾望了望那些火光下跳动的红脸子,不停留地往元翊帐里去了。
元翊本在灯下读书,微微侧过的脸上轮廓分明,便只照得半边出来,或明或暗地少了几分平日的柔和,轻拧起的眉又平添了些许英挺。
他见李言瑾发间带雨地进来,轻轻叹口气,放下手中书卷招呼李言瑾过去坐。
李言瑾没了爹之后,只哭过一次,之后举止与往常无异,但一日间与元翊处的时候变得更久了些。李言瑾自然有所自觉,元翊也早早察觉出了,两人都有些顺其自然的意思。
“我来时,外头在唱歌呢。”元翊拿帕子给他擦脸的时候,李言瑾老实呆着没动弹。
“巴大人不在,放得开了罢。父死子继,这些人都是世代为兵的,此情此景倒有些凄凉。”
“嗯。”李言瑾答应着,不再说话。
元翊收拾好,一下一下敲着桌角,似在思索什么。隔了会儿忽然抬头对李言瑾道:“那我说个好事给你听,这会儿荆州该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