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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我认得路”,沈黛微笑道,示意他在巷子转角处分手,陆子峥依旧送她多走了两条街。
如果没有很坏的境遇,和很难开解的心事,谁都愿意多看看这个时节的北平:连绵的屋瓦檐角映在青色的、广阔的天空上,一听到打妙应寺传来的暮鼓,很多人就挑这个时候赶回家去。街上的人很多,但你归你,我归我,互不相犯地行走。
“乌鹊踏枝,是明天的好兆头。”沈黛说。
晚上□□点钟的时候,白家大门被敲得直响,白芙侬出去开门。等她看清楚来人,不由诧异道:“怎么是你?”
王质挤进门来,他一路从车站跑得急,此时热出了一额头的汗,伸手推把鼻梁上的眼镜,道:“燕宁,你不看报么?北平又乱起来,兴许又要开仗了!”
白芙侬引他进去坐,倒了一杯新煮的雨前茶:“又不是第一次开仗。”
“可这次不一样,陆公馆的二少爷差点儿没命!报上都写着,说调查处的人一大半都逃出了城”,王质喝了茶,急匆匆地开口就道:“燕宁,你得和我逃到天津去,就是明天!”
他看白芙侬不说话,心里火急火燎的,转头向沈黛道:“沈小姐,你不是跟陆公馆的人走得近么?你告诉燕宁,是不是这样?”
沈黛知道近来形势急转直下,大约又要和上一次一样,然而并没有到生死由命、非离开北平不可的地步。王质见她不说话,以为一直是她拖累白芙侬,这才让上天津去的事儿一拖再拖,心里有一点气,竟口不择言道:“沈小姐,你倒是说句话,你不能这样!我知道燕宁和你是自幼的发小,亲姐妹似的,你舍不得她走,可你不能害了她。再晚就走不成了!沈小姐,我要你一个答案!”
沈黛听他气气嚷嚷不知说了什么,不自觉已经站了起来,忍着气和委屈,道:“你不需要我的回答,你需要镇静药 。”
她说了这句本想闭嘴,但想到王质一番胡说八道,竟把她和燕宁十几年的友情揣度得如此不堪,就像白玉上平白多出一个污点。她只觉得气愤、和不能容忍,一时不再克制,只道:“北平也没有坏到亡城亡人的地步,你看看隔壁街坊,不都好好活着?再者,燕宁要走,只要她情愿,我绝不会拦,更没想过拖她。”
白芙侬看沈黛生气,不觉也站了起来。三个人站得很近,把所有的空气挤压在中间,逼仄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
白芙侬回过手拉了拉沈黛,让她消气坐下,一面对王质道:“你这个人,想到什么就要立时做什么,你也不问问我,现在愿意走么?我将来是跟你上天津去,不是逃天津去。逃出了北平逃到天津,哪天天津再起乱子,你又逃到哪里去?”
王质大老远赶来,却听她此刻一味帮着沈黛,心里不由添堵,想道:你再怎样聪慧,到底是个女子,你知道时局乱得多快?想到这里,便来了倔脾气,道:“燕宁,伯父伯母也很担心你,你可不要意气用事!”
白芙侬本来已经坐下和沈黛喝茶,听到他这一句,一时心气上涌:“意气用事,我还是你?我听阿玛说,庚子的时候,洋人一路火炮打进城来,北平将士尚且尽忠誓死。现在不过有些荡乱,你一个大学教员全忘记了知识和忠孝仁义,竟只想着逃,你也这样教你的学生么?”
王质拉着她的手,倔得语气生硬:“我已经和伯父作了保证,这两天必和你一同回去。”
连沈黛也听得一愣,白芙侬怔了片刻,忽地一甩他的手,把袖子里拢的绢子往桌上一掼,冷冷道:“你要再这样,我没别的可说,取消婚约得了。”
王质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气白了脸,唇抿得很薄,根本不似往常的温柔娇好,听到最后更是晴天霹雳,呆站着说不出话来。
白芙侬稍平了气,转身一牵沈黛的袖口,道:“咱们进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王质以为她忽然想通回心转意,耳里却听她一字字道:“男子汉大丈夫,你休拿我阿玛诓我。”
她的性子甚至比沈黛更好一些,而自尊心却更重,对无关痛痒的小事,她可以随旁人设计摆弄,而对她早有计较的大事,决由不得谁搓扁弄圆。
王质自个儿一个人站在外头,额头上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珠,一想到那句“取消婚约得了”,心里立刻如生鲠刺一般地疼。他站了好一会儿,等月色从厅堂的左边照过来,在冰冷的地面上转移游走,照到了厅堂的另一边,这才缓过一阵神,失魂落魄地起身走了。
白芙侬和沈黛在里间坐着,听到王质的脚步声渐远,知道他走了,这才轻声道:“北平的西郊、城外的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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