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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言(1)
“我再也没有嘴了,再也没有脸。”杜拉斯的最后一本书是这样结尾的。那本书由一些片言只语构成,是从玛格丽特的黑夜中挖掘出来的。那是在1995年8月1日,下午。前一天,她曾大声地问:
“谁知道我的真相?
如果你知道,那就告诉我。”
她是这样跟扬?安德烈亚说的,她喜欢跟扬说话。扬既不肯定事情是否会以这样的方式发生,也不敢肯定他在这种悲哀的仪式中,根据这种断断续续的语句整理出来的东西就是杜拉斯的原意,他甚至不敢肯定杜拉斯真的会在这部作品上署上自己的名字。但说到底,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全在这里了》,这个干巴巴的书名,如同书中互不连贯的文字一样,在此表明,秘密是不可能揭开的,时间取得了巨大的胜利。所以说,直到最后一刻,杜拉斯“仍然什么都没做,仅在等待那扇门关上”。但她的作品的伟大之处,恰恰就在这种了不起的等待之中,她创造了张力,揭示了这种新的“心情间歇”。那种富有创造性的歇斯底里的狂怒,使她成了20世纪行文最冗长的作者之一,无法面对自己的真相。她最多只能在墨水的黑海里潜得更深的时候,能隐约看到:洛尔?V?斯泰因的疯狂、亚洲殖民地的疲惫、电影《印度之歌》的声音……
但是,由于不得不自我消失——“我与海藻一同消失”,她在同一本小书中承认——她只能接受这种虚荣的探索,她最喜欢的诗人波德莱尔1也曾进行过这种探索。
谁是玛格丽特?杜拉斯?她的地位何在?
许多素材不知疲倦地重复,展现在她的作品中,越来越难理解,让人难以看清她的面目,相反,使她处于一种玄奥的悲剧性的反光中。毫无疑问,玛格丽特?杜拉斯的作品,表面上尽管很脆弱,而且越来越散乱,但它们诉说着分离的巨大痛苦(“我不再和大家在一起了”,她说)及其必然后果:为聚合而努力。
照片当然有助于了解大家都在探寻的秘密和真相。这些照片,本来打算编成一本家庭影集,或者是“绝对形象”,杜拉斯曾决定和儿子乌塔一起来完成,但后来为了写《情人》被放下,如今结集在此,其中的大多数照片都未曾发表过,它们很好地道出了她的内心真实。交趾###2的照片,尽管表面上其乐融融,家庭和睦,作者是把它理想化了的。写作能够让她回忆起她喜欢过的人,尽管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而互相仇恨,各奔东西,关系像“石头”一样无情。在这些照片中,有一些总在看着她,离她的书桌不远,在她的床头。她把它们像拼图一样贴在一起,当作她所写的故事的线索,当作想象的支柱,当作气候和气味的跳板。
这些各种各样的照片,拍摄于战前到20世纪90年代的几十年间,不管是沾沾自喜还是心灰意冷,也不管是拍电影的艰辛还是自我侵害,是在诺弗勒堡和朋友们或孩子们一起度过的短暂的快乐时光,尽管它们所展现出来的东西都不可避免地有些死板,但在很大程度上让人看清了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性格。这些照片都是她的朋友或儿子拍的,反映了这位作家的另一面。如果说其中的不少照片没有掩饰她常常处于的那种难以忍受的被抛弃的状态(在大家所熟知和“正式”的照片中,这种状态如此明显),它们却让人从另一个角度去认识杜拉斯,与她建立一种更加亲密的关系,更深地了解她。她懂得如何与读者建立这种默契。文字的空白和缺失,直观而随意的方式,顽强地探索摇摆不定、像大海的运动一样变化多端的自我(她很喜欢从特鲁维尔的黑岩公寓的窗口察看大海的变化),好像被这些在我们眼前来来往往的日常生活的照片所填补了,被它们不连贯的美所填补了。
故事结束于1996年3月的那场暴风雨中,结束于蒙帕纳斯墓地的一条横向的小路上。在这之前,她的读者和她真正的朋友们曾涌向圣日耳曼大教堂。她的棺材很小,就像小孩的棺材,在《印度之歌》久久萦绕的音乐声中,被抬出了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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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言(2)
作品从那里开始了它秘密的行程。谁也不知道残酷的时间会给作家们的回忆和作品什么命运。然而,必须相信,那个如此卖力地扩大词汇的能量,让它们变成语句的女人,会得益于写作的。因为她在世界的污秽中,总是把写作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为讲述“无法讲述的东西”而写作,为理解生活而写作,“没有别的,除了它——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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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写作的场所(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