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部分(第3/4 页)
。此时遣他们离去,也算赠还个自由身。
众人一时默默,只听赵慎道:“诸位有可投奔处……”
座下李猛倏然立起道:“要我等弃甲乔装,混迹逃命,这是做不成的。”他往日话语不多,鲜如此刻这般神色激烈。
赵慎只道:“昔日太原郡公坚守颍川不成而投诚,他未受刁难,部众却被囚于各州地牢,数年间皆死,这是前车之鉴。”
一旁程础德道:“这事我等从未听过,将军也莫再提起。”
众人纷纷道:“将军不必再提了。”又道,“众军遣散前,将军去见一见罢。”
赵慎微微侧首,他口中唇内都已尽是不自觉间咬破的血口,那腥咸血液咽进喉中竟是苦涩滋味。口中道:“既已安置妥当,便不必见了。”心中却道:“我从前夸口愿担当他们前程,而今至此,又何颜相对。”忽而,却又笑道:“今日而后,我便也不是军中主将……诸位,请去罢。”
帐中沉抑之气压顶,众人一时皆默默退去。赵慎默然端坐许久,他此时亦不知脑中想着些什么,只觉空空荡荡,胸中心肝肺腑都已掏空,唯剩下一具躯壳;可偏生这躯壳仍可感知哀怒悲苦,每一丝触痛都如是清晰。
许久,他方起身,环视这帐内,心中只道一声“……罢”。他手持着盔头,敛容步出帐门,却一步骤然停住。
帐前肃然立着满营将士,想来是营中凡走得动的皆到了此处,尚有伤了腿拄着长槊抑或两人相互扶持的,人头重重叠叠,竟是一目不及,足有千余人而不止。军中尚在的将官立在队前,神色皆是郑重。只听有人高声道:“此间只说一场同袍情谊,相别时请将军保重!”周遭人亦道:“将军保重!”
这一片声响在阵中如潮水般四散漫开,一时只闻千余声音皆道:“保重!”空旷营中却如有低沉回声震响,久久不绝。
世间知赵氏有百年,赵氏守洛城有数十年。赵衍当日筑起那守城高墙时,或是曾期望他的子孙世代,可永固坚城。然而就如这千载洛城,冷眼目睹多少更迭,不论在此建都称王的往昔豪强曾如何决心帝业永祚,世间荣衰便从不会颠扑不破。洛水总向东流,这不过是天道规则。乱世逐鹿,那一城一地得失看去再多少机缘巧合,实则草蛇灰线,得天下而博弈的,便从来不全真在阵前武人的刀枪。
然而此时,这些于赵慎,于他部将,于此时立于此地的千百壮士,反而倒都不再要紧。既然无人能卜知天道未来,立世为人可做的,便是一步步踏过当下。旁人眼中的得失,落在自家心中,不过只是愧与无愧。
这正是斜阳西坠,天地尽洒金红;诸人迎着半天晚霞火烧,只觉天边如染艳红赤血。不亲临沙场,便不知那血红是如何刺目惨烈;然而未经这样的刺目惨烈,又岂知如何才是军人的荣光。
次日卯时方过,洛城四面城门洞开。已等在城周的西燕军卒入城门换防,一道流程中,两方军卒皆沉默无声。这一场围城困战,此时终似落定尘埃。
裴禹立于土山,有瞭望的士卒来报道:“降将已经出城,向此间来了。”
裴禹微微点头,面上似无所动。周遭众人的心中,竟也无从前想象中的志得意满,反而莫名有些无趣。或是这一战拖耗得太久,直把耐心精力耗得殆尽,如今惨胜过后,亦不觉得可喜。这念头倒也奇怪:好似为一桩事,花去无数周折,末了终于握在掌中才蓦然发觉这不过是把应得的得到罢了,那隐隐的索然竟是比唾手可得后的不珍重还令人沮丧。再想起这城中的守将,不免更生出敌意忿然。
裴禹眯起双眼,只看着那青年将军步步近前。打了这许久的交道,他其实还不曾如此近处看过赵慎形貌,直到那人到他身前,只默然立住。
裴禹看着他,好似见了龙华山石窟中的造像——继而微微摇头,并非是龙华山,却更似是平城的云中山。他青年时相往云中石窟拜谒,只见那窟中群佛,衣裳在足踝处张开,展如鸟翼,外廓紧如弓弦,衣褶坚挺如锋,犹带汉隶遗型。而那造像的容貌,虽勇毅有劲,却死板而了无韵趣。
裴禹微微瞬目,他如此费力要得的,不是一具僵定躯壳,他还要这道刀刃在关外西陲重现锋芒。一时身旁李骥手中托着一物上前。裴禹转首取过,相奉在赵慎面前,原来是一封白羽。
武王左释白羽,右释黄钺,这轻飘白旄却是军中调度的象徴。裴禹道:“当日我曾许诺将军,愿以国士相待;此物是由西京中太师亲赠将军,其中的爱重期许,将军自当明白。”
赵慎微微敛目,淡淡道:“此物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