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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不尤发现除了郎繁,八子还缺魁子宋齐愈、策子章美。但随即想起来,今天殿试,两人去赴试了。他们两人原本都是太学上舍上等生,不需殿试便可直接授官,但今年重兴科举,上等生也须殿试。
赵不尤依着简庄的姿势跪坐下来,问道:“你们已知道郎繁的消息?”
众人默默点头,简庄沉声道:“昨天我们几个等他和章美,一直不见来,就先散了,却不知道郎繁竟在那只船上。方才郑敦来说,才知道。”
“我也是今早遇见左军巡使的亲随万福,才听说。”郑敦低声叹气。
赵不尤问道:“方才我先去了郎繁家,听他妻子讲,寒食那天,郎繁先和你们聚了之后,下午乘船去了应天府……”
“应天府?他去应天府做什么?”郑敦猛地问道。
“你们不知道他去了应天府?”
郑敦忙道:“不知道,他一个字都没讲。”
简庄略一沉想:“那日聚会,吃过饭后,又说了会儿话,就各自散了,他的确未说自己要去应天府。”
“那天聚会,他是否有什么异常?”
诸子各自回想,郑敦先答道:“和平常一样,喝酒多,说话少,偶尔才说一两句话,好像没有什么异常,至少我没看出来。”
江渡年道:“后来,他和章美两个争了两句。”
“哦,争的什么?”
“四十不动心。”
“对,是争过这个。”郑敦也记了起来。
赵不尤知道这是孟子所言,“我四十不动心”。东水八子聚会时,多是讲论学问,探析孔孟仁义之说。便问道:“他们各自什么主张?”
田况答道:“章美说不动心是再无烦恼,得失不萦于怀,凭心而行,无所不当。郎繁却说章美是禅家之说,并非儒者之心,见孺子落井,如何能不动心?”
郑敦道:“两个争了一场,最终也没争出个是非对错。然后大家就散了。”
赵不尤心想,两人所说的“心”,并非同一个心。章美所言的心,是得失忧惧心,人到四十,心志已定,内无所疚,外无所惧,进退取舍,不再惑于利害,计较得失,义之所在,自然而至。这应该是孟子本意。而郎繁所言的心,则是恻隐之心,是人之天性良知,岂能让它变成木石,僵死不动?郎繁所言不错,但并非孟子四十不动的那个心。
不过不论对错,从这场争执中,是否能看出郎繁当时心境?他去应天府,是什么让他“动心”?
他正在沉想,郑敦忽然道:“除了郎繁,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章美也不见了。”
“哦?如何不见的?”
“寒食那天聚完后,我因有事,便没和他同路。傍晚我才想起来,我替他在二王庙求的吉符忘了给他,就拿了去上舍找他,到了他斋舍中,却不见他,问他的室友,说他并没有回来——”
“之后你就没再见过他?”
郑敦摇摇头:“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上舍,他的斋友说他一夜都没回去。我不放心,下午又去了,他仍没回来。昨天一天,我跑了三趟,他还是没回来。”
“今天是殿试。”
“是呀,昨晚他的斋友们也很着急,四处找他,学正也知道了,命所有上舍生都去找,但始终不见他人影。今早我又去看,他还是没回来,我又赶到东华门外,想着他可能从其他地方直接去殿试,可是人太多,赴试的人穿得又都一样,没见到他,不知道他到底去了没有。”
“宋齐愈也不知道?”
“嗯……不知道。”
赵不尤听着郑敦声气略有些迟疑,又问:“章美走之前也没跟他讲?”
“昨晚他也在到处找寻章美。”
宋齐愈和章美虽然同在上舍,但太学六人住一室,五室一斋,他们两个不住在同一斋。
宋齐愈号称“魁首”,但殿试只考一道策论,这是章美专长,不但太学,满京城的人都在争猜,两人究竟谁会是今年魁首?如果章美今天真的缺考,人们恐怕会大大失望。至于章美,十多年苦学,只为这一天,一旦缺考,恐怕终生抱憾,什么天大的事,能让他在殿试之前忽然消失?
赵不尤心里升起一阵不祥,但愿章美失踪和郎繁之死并无关联。
他又问其他四子,四人都黯然摇头。
简庄等人要去郎繁家中吊问。郑敦心里担忧章美,说先去东华门看看章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