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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透过门缝挤了进来,细细的尘埃在阳光中欢快地舞蹈,阳光把窑里映得透亮;窑掌的地面上有几只硕大的南瓜,红绿相间,被老鼠啃得惨不忍睹。记得当年逃荒到大刘庄的时候桂花就是用南瓜救了他们一家人的性命,这些南瓜在饥荒年月曾经救了多少人的命啊!那时候的桂花是多么的美丽,多么体面风光啊!如今这些东西连同它的主人都已经被遗弃,可怜巴巴地躺在那里任鼠子侵害。这些鼠子趁人之危,大白天也出来打架。它们从碗架打到案板,再从案板打到锅台上,然后竖起耳朵听炕上的动静。桂花一只脚趾头已经被它们咬掉了,伤口感染化脓。父亲用盐开水清洗了伤口,小心翼翼地给她包扎。父亲问:“疼么?”女人闭着眼轻轻地摇头,两行眼泪从深深的眼窝里溢了出来,滴在父亲的胳膊上。
父亲用钢丝做了几个铁夹子,放在案板等老鼠必经的地方,几天后老鼠就少了,夜里也听不见动静了。父亲把桂花的衣服洗干净,奶奶把那些被褥拆洗了一遍,晾在外面让阳光曝晒。
窑里的空气好多了。
那些日子桂花几乎每天都是在昏昏沉沉地睡觉。她很少说话,更多的时候是默默地流泪。
几天后,桂花就死了。
桂花临死前突然紧紧地握住了父亲的手,父亲能感觉到那手上的力量。那是一个垂死的人在用自己的全部生命握着他。桂花喘得很厉害,停顿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梁……支书……谢谢你。”父亲说你不要叫我支书,就叫东子吧!桂花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脸颊上涌现出一点血丝。那笑容淡淡地挂在脸上,浅浅的有些凄婉。她微微地抖动着。“……东子,俺……最后……有一个要求……你能……答应俺吗?”父亲说你说吧,我答应你。女人又笑了,笑得天真烂漫,还有一些羞涩的样子。父亲用眼神让其他人都走开,然后把目光投在桂花的脸上。女人的脸上没有痛苦,很安详的样子。女人说:“东子,俺想……再叫你一声……狗……狗……”父亲只觉得眼窝一热,鼻根开始发酸,眼泪便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父亲用力地点点头。女人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狗……狗,俺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完,头便软软地耷拉了下去。父亲喊了一声“桂花——”便哽咽不能语。
父亲像埋葬妻子一样埋葬了桂花。“一■黄土收艳骨,数寸薄板掩风流。” 至此,这个风流的女人在梁家河消逝了。留下的只有关于她的那些故事,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小叔和凤凤一去不返,眼看就一年了,仍然杳无音信。有人说曾在县城看见过他们,但又不能肯定;有人说小叔和凤凤去了省城,在那里四处流浪;还有人说小叔带着凤凤回山东老家去了,奶奶不相信。老家没什么人了,他回去干啥?姑姑在海岛,小叔不可能找她的。最后谁也不能肯定他们去了哪里。
小叔刚离开的那段日子奶奶整天唠叨,后来渐渐地就说得少了。毕竟他现在已经长大,又带着一个女人。奶奶可以想象他们的样子。村里最难受的是拴狗,民办教师被抹了,老婆又跟着人跑了,拴狗算是倒霉透顶了。那段时间他经常四处乱窜,一个人跑到县城,希望能找到凤凤,但一无所获。拴狗晚上一个人坐在小河边唱酸曲,唱得眼泪汪汪的。
红彤彤的日头细格溜溜的风
这么好的蓝天留不住个云
几颗星星没精打采地挂在天上,月牙儿从山背后爬上来了,散着凉凉的光。沟后头的小瀑布哗哗地响着,河里闪动着细碎的光点,静谧,寂悄,朦胧如童世界。夜静极了,任何一点响动都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引得狗一阵狂吠。拴狗慢慢地往回走,一条小路牵着他往上爬。这时候月亮似乎亮了一些,麦秸垛黑乎乎的像一尊碉堡,长长的影子有些骇人。涧畔上的酸枣树像一堵厚厚的墙,一切都是那样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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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父亲 十六(4)
拴狗像梦游似的回到窑里,窑里冷清清的,月光透过窗棂泻了进来,凉凉的。偌大的土炕上空空荡荡,被子乱七八糟地堆在上面,屋里一片狼藉。
凤凤走后,她的母亲曹彩莲曾多次找薛大毛要人。薛大毛给她说了很多好话,曹彩莲不依不饶,大毛于是就当着她的面给了拴狗两个耳光,大骂儿子是个瓷熊,窝囊废,连自己的老婆都罩不住。大毛说:“你枉披了一张男人皮,一个女人都搞不定,球也不顶!一头碰死算了!”
拴狗被骂躁了就说:“就你有本事,一天在外面拈花惹草,看人家都说些啥话,还好意思教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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