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3/4 页)
外界里盛传着这个老东西怀里揣着十万两银票,早晚俺要你把它摸出来。俺盼着他往上爬,但是老东西好定性,至今还不爬。俺就不信天下有不吃腥的猫儿,老东西,俺倒要看看你还能憋多久!俺松开了他的辫子,用梳子通着他那几缕柔软的杂毛。今天早晨俺的动作格外地温柔,俺强忍着恶心用小手指搔着他的耳朵根儿,用胸脯子蹭着他的脖子说,爹呀,俺娘家爹被官府抓进了大牢,您老人家在京城里待过,面子大,去保一保吧!老东西一声不吭,毫无反应。俺知道他一点都不聋,他是在装聋作哑。俺捏着他的肩头,又说了一遍,他依然是不吭不哈。
不知不觉中阳光下移,照亮了公爹的棕色绸马褂上的黄铜纽扣,接着又照亮了他那两只不紧不忙地数着檀香木佛珠的小手。这两只小手又白又嫩,与他的性别和年龄都极不相称。您用刀压着俺脖子逼着俺相信俺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两只拿了一辈子大板刀砍人头的手。
过去俺不敢相信,现在俺还是半信半疑。俺把身子更紧地往他身上贴了贴,撒着娇说,爹呀,俺娘家爹犯了事了,您在京城里待过,见过大世面,帮着俺拿拿主意嘛!
俺在他那瘦骨伶什的肩膀上捏了一把,俺把沉甸甸的奶子放在他的脖子上歇息。俺的嘴里,发出了一串哼哼唧唧的娇声。俺这一套手段,施展到钱丁钱大老爷身上,他立刻就酥了骨头麻了筋,俺让他怎么着他就会怎么着。可是眼前这个老杂毛,简直是一块不进油盐的石头蛋子,任凭俺把一对比香瓜还要软绵的奶子颠得上蹿下跳,任凭俺浪得水漫了金山寺,他就是不动也不吭。突然,俺看到他那双捻佛珠的小手停了下来,俺看到那两只可爱的小胖手似乎微微地颤抖,俺的心中一阵狂喜,老东西,终于挺不住了吧?癞蛤蟆垫床腿儿,顶不了多大会儿。
俺就不信掏不出你怀里那沓子银票,俺就不信你还敢拿俺和大老爷的私情要挟俺,逼着俺梳你的狗头。爹呀,帮俺想想办法吧!俺在他的背后继续地卖弄风情。突然,俺听到了一声冷笑,就像月黑天从老葛田的黑松林子里传出的夜猫子的叫声,令人心惊胆战。俺的身体,顷刻间就凉透了,各种各样的念头和欲望,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个老东西,还是个人吗?是人能发出这样子的笑声吗?他不是人,肯定是个魔鬼。他也不是俺的公爹,俺跟了赵小甲十几年,从来没听他说过他还有一个闯京城的爹。不但他没有说过,连那些头脑明白见多识广的左邻右舍都没说过。他什么都可能是,就是不可能是俺的公爹。他的相貌,跟俺丈夫的相貌一点儿也不肖似。老杂毛儿,你大概是个变化成人形的山猎野兽吧?别人家怕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俺家可是不怕。正好栏里有一条墨黑的狗,待会儿就让小甲把它杀死,接一盆黑狗血,冷不防泼到老杂毛的头上,让你这个妖魔鬼怪显出原形。
清明节那天,下着牛毛细雨,一团团破棉絮似的灰云,在天地间懒洋洋地滚动。
一大早,俺就随着城里的红男绿女,涌出了南门。那天俺撑着一把绘画着许仙游湖遇白蛇的油纸伞,梳得油光光的头发上别着一个蝴蝶夹子。俺的脸上,薄薄地使了一层官粉,两腮上搽了胭脂,双眉间点了一颗豌豆粒大的美人痣,嘴唇涂成了樱桃红。俺上身穿一件水红色洋布褂子,下穿一条翠绿色洋布裤子,洋人坏透了,但洋布好极了。俺脚蹬一双绿绸帮子上刺绣着黄鸳鸯戏粉荷花的大绣鞋,不是笑话俺脚大吗?俺就让你们看看俺的脚到底有多大。俺对着那面水银玻璃镜子,悄悄地那么一瞅,里边是一个水灵灵的风流美人。俺自己看了都爱,何况那些个男人。尽管因为爹的事俺心中悲酸,但干爹说心中越是痛,脸上要越是欢,不能把窝囊样子给人看。好吧好吧好吧好,看吧看吧看吧看,今日老娘要和高密城里的女人们好好地赛一赛,什么举人家的小姐,什么翰林府里的千金,比不上老娘一根脚指头。俺的短处就是一双大脚,都怪俺娘死得早,没人给俺裹小脚,提起脚来俺就心里痛。但俺的干爹说他就喜欢天足的女人,天足才有天然之趣。
他在俺身上时总是要俺用脚后跟敲打他的屁股。俺用脚后跟敲打着他的屁股,他就大声喊叫:“大脚好,大脚好,大脚才是金元宝,小脚是对羊蹄爪……”
那时尽管俺的亲爹已经在东北乡装神弄鬼设立了神坛,准备着跟德国人刀枪相见;尽管俺干爹已经被俺亲爹的事情闹得心烦意乱,东北乡二十七条人命让他郁郁寡欢,但高密城里还是一片和平景象。东北乡发生的血案,仿佛与县城的百姓无关。
俺的干爹钱大老爷,着人在南门外兵马校场上,用五根粗大挺直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