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1/4 页)
楔子 神秘的棺材
天河像一条带子,正南正北的悬在天上。北京的人说:〃牛郎在河东,织女在河西,今年七月见一面,再等来年七月七。〃
七月七过去了,正南正北的天河改了方向。北京的人又说:〃天河掉角了!天河掉角,棉裤棉袄。〃这就是说,天快凉了。
〃接着是六月十五,是鬼节,家家都要〃供包袱〃。〃供包袱〃是到纸店买金银箔,叠成小元宝,搭配上一团一团的〃烧纸〃,装在方纸袋里。纸袋是特制的,上面用木刻版印上花样,由活人写上死人的名字,放在家门口,就烧起来了。烧的时候,要额外留出两张〃烧纸〃单独烧,做为邮费。就这样的,活人就把钞票火汇给死人了。
七月十五伺候过了鬼,八月十五就伺候人了。八月十五中秋节,家家要蒸〃团圆饼〃。饼有五分厚,有六七层,用的材料包括葡萄干、桂圆、瓜子、玫瑰、木樨、红糖、白糖、青丝、红丝、桃仁、杏仁、面粉,一个蒸笼只蒸一个。过了中秋夜,第二天就切开了,家里有多少人,就切多少块,表示团圆。所以,〃团圆饼〃人人有份,不吃就表示不团圆。
每一年的中秋,就在北京这样轮回着。时间年复一年的在前进、风俗周而复始的在重演。团圆、团圆、大团圆,多少中国人民在风霜里、在烽火下、在骨肉离散中,为这一梦想揉进了辛酸与涕泪。直到团圆化成多少块,像〃团圆饼〃化成多少块,一切修短随化,终期于尽,除了辛酸、除了涕泪,一切都归于乌有,只除了一具棺材。
把棺材上漆,是北京人的一件大事,愈好的棺材愈要上漆,甚至年年上漆,没漆的棺材是穷人的。中国人讲究养生送死,送死比养生更考究,北京城的送死比其他城更考究。北京城的送死特色是〃杠房〃,杠是不同粗细的圆木,交叠起来,由〃杠夫〃抬起,上面放着棺材。杠的数目有〃四十八杠〃、有〃六十四杠〃,愈多愈神气、愈多愈稳。稳得上面可放上满满的一。碗水,不论怎么抬杠,保证水不洒出来。不洒的原因是杠夫走路不用膝盖,腿永远是直挺挺的,像僵尸一般。指挥他们的人叫〃打香尺的〃。〃打香尺的〃像赶一堆僵尸,不说一句话,只凭敲打一根一尺长、两寸宽的红木尺来发号施令,不论上下快慢、转弯抹角、换人换肩,都以敲打为记。北京城送死的另一特色是〃一撮毛〃。〃一撮毛〃是职业性撒纸钱的,他在腰间扎了条白带子,陪同丧家穿孝,以示敬重。出殡时候,每经十字路口或机关庙宇,就由〃一撮毛〃出面,把几十张碗口大小中有方孔的白色冥钞往天空撒去,撒上天的时候,一定要一条白练式的上去,高达九、十丈,然后像一群白鸽般的飘下来。使路人侧目,然后鼓掌叫好。
这些特色,都表示了北京的人对送死的郑重,活人对死人的事,是含糊不得的。
那是八月十六,中秋过后第一天的子夜,一个健壮的黑衣人谨慎的走向北京西四甘石桥,走近下牌楼的草地,向一根木柱子跑去。他一边跑着,一边自背上解下大麻袋,在月光下,把木柱下的一具死尸装进袋里。他匆匆在四周草地上检查了一下,又随手捡起许多零星东西,一并装进,然后扎紧袋口,背起来跑了。
他跑过了一条街,回头看着,见到四边无人,就匆匆转入小巷,在小巷里穿梭前进着。清早三更的时候,他已经成功的脱出北京的内城。
北京的内城有九个门,俗称〃里九〃,外城套在内城南边,有七个门,俗称〃外七〃。内城外城之间的三个门是中央的正阳门(丽正门)、东边的崇文门(文明门)和西边的宣武门(顺承门)。黑衣人背着麻袋,付了贿赂,脱出了宣武门,就朝左边的胡同里走去。他一转再转,转入一条死胡同。死胡同中有一间空屋,屋前有个小院子,有两个人等着他,地下一口棺材,棺材盖是打开的。两人看他来了,帮他接过了麻袋,解开麻袋,把死尸装进棺材。黑衣人把麻袋中的零星东西仔细清出来,一并装进棺材里。他掏出腰问的毛巾,为死尸的脸清理着。
那张脸已被刀割得血肉模糊,但是轮廓还在,那是一张威武而庄严的脸,在月光下,神情凄楚地呈现在黑衣人面前。死尸全身是赤裸的,全身都被刀割得没有完肤,四肢也全断了-他是被〃凌迟〃处死的。
〃凌迟〃是中国辽、宋以后死刑的一种,是尽量使人犯临死前痛苦的一种文化、是专门用来对付大逆不道的人犯的。〃凌迟〃俗称〃剐〃,是把人犯绑在木柱上,由刽子手以剐刀细细切割,叫〃鱼鳞碎剐〃。剐刀长八寸,有木柄,柄上刻一鬼头,刀刃锋利无比。中国骂人话说〃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