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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子。偶尔,远处传来学校的铃声——不是上课或下课的铃声,是急促的集合铃响,他不由惶悚地回头张望。学校“那边”准是又开大会了,一定是老书记作报告,一定又有人低下头去……
大约他回头张望得凝固了,且凝固了许久,小蜜蜂便飞到他的面前,在他的目光上飞旋,唤他回来。他回转头来,看着小蜜蜂,将手心给出去,任由它亲昵。可是,一会儿,小密蜂依然去酿蜜,空下他愣着。他突然有了一次莫名的失落和怅惘,不自觉地从书包里取出语文书来。
逃学,是因了他不喜欢学校的“批斗”和“触及灵魂”,学校的生活令他的心中越来越迷惘和郁闷;而逃学,又使他突然间感到了某种空寂和不安。事实上,他从来不是一个漠视读书或者厌倦读书的孩子,他尤其明了读书的意义,恰恰是更加看重读书——那种有书可读的自由的读书!而且,好好读书尚且寄寓了他诸多拳拳的回报:包括对父母及祖父祖母的殷切指望,对金凤老师的微笑——那令人心头温热的微笑,还有毛主席他老人家指出的“世界……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他开始坐在菜花地里学习。一会儿学语文,一会儿学算术。学语文就是认字,背课文。他用两天工夫对照拼音认完语文书中所有的生字,又用差不多三天的时间背会所有课文,还穿插地看完了一本“小猫钓鱼”的连环画和小半本有趣的“宇宙之谜”。算术不太好自学,特别是多位数除法,课程被革命耽误,金老师还没有讲到。《 算术 》上有一道除法算式的例题,他盯着它使劲地想,几次想到边缘上——快要明白时——却突然地卡住。每临此时,他以为自己是坐在教室里,不敢抬起头来,生怕看到金老师的微笑消失!于是,他抱着双膝,深深地埋下头去。
许久后,他疲惫地睡着了。他看见老贤木在雪地、在墙壁上写着算术题,老贤木猛然转过身来,“嘻嘻”地冲他笑着,得意洋洋地说:除法是用乘法去做的,找一个最大的乘数放上去,先乘,再减,试试看?他便去看《 算术 》上那一道除法例题,果然就明白了……他抬起头来,恍惚间看到了金老师的微笑,如四月里的菜花一样灿烂的微笑!
可是,他抬起头来时,面前并没有金老师,惟有一只小蜜蜂歇落在菜花的花瓣上,孤单而安静地酿蜜;一阵微风拂过,那花瓣连带小蜜蜂一晃一晃。他的心中便生了空寞,在无边的金黄的灿烂里的空寞,令他黯然神伤!
一连几天,他都向往着梦。他让自己抱着双膝去睡,小心翼翼地等候见到老贤木、金老师或者马宏达他们,但他烦乱地无法睡着,而且小蜜蜂不时飞到耳边来吟唱。这一天,他似乎终于到达了梦的边缘,他听到歌声从不远处响起,那样清脆而悠扬,渐渐地冲他而来:
麦苗儿青啦
菜花儿黄
毛主席来到咱农庄
千家万户齐欢唱
…………
他不让自己睁开眼帘,静静地让那歌声浸润心田。他似乎看见清亮的歌声浮在菜花的梢上飘荡,那无边的菜花便在歌声中摇曳着金色的波浪,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唱着歌踏波而来!谁呢?除了那个梨树下飘去的女孩,他不知道还会有谁!
第八章 菜花黄了1(3)
一会儿,歌声戛然停下,小女孩已然站到他的面前。他依旧垂闭着眼帘去迎望她。
“刘浪!我可找到你了!”她兴奋地雀跃。
他并不睁开眼睛,但他看得见了她的面靥里盛满喜悦的笑,多数的喜悦已然迸发出来。
她跨前一步,弯下身来,用手捏住他的鼻子,命令道:“睁开眼,看我!”一面发出银铃似的笑声。
他便在那银铃声中睁开眼睛来看她:她的脸蛋像五月的亮桃一样圆润晶莹;鼻梁分明而柔细,似春笋的坯芽;嘴唇着意抿成一道月弯,一抹清澈的微笑果然是溢出了浅浅的面靥;那乌黑的“葡萄”分明被睫毛浓密地遮掩,却映着菜花地里的金黄,而他——也在这片金黄中有一双眸子发出光来!
“你……”他的心口跳荡起来,脸颊涌上一股热烫。这是他第一次看着金凤老师的微笑时发生过的感觉,而此时的感觉尤甚!他便荒乱地避开了目光。
好在这个如他一样年少的女孩并无意会,她蹲下身来,歪了头看他,对他说:“我叫安娜,刚来你们四( 1 )班。”她讲着普通话,说明她是城里来的孩子。
他便点头,并不抬头看她,一面隐秘地让那未被“意会”的心跳平静下来。
她说:“你已经好几天没上学了,金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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