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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中间有人拦住行人品讨,口口声声说是长期之战的残存者;有的项上挂块木牌,上写“国家负我”;有的还跪在地上,前面洋洋洒洒写着千言告父老书,说明他与秦军作战受伤及来邯郸的经过。
有的就坐在那里,两眼空洞地望着天,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就是那样沉默地坐着。
他们有的人闹着要见赵王,但一接近到王宫多少条街以外,早就被他们昔日的同袍——王城的护卫军挡住了。这些衣鲜盔明的赵国精锐,对这些伤残同袍不但没有怜惜,反而觉得他们丢了军队的脸,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也许,赵王永远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每次他出巡或狩猎都要先清道,他看到的是整齐干净的街道,已经或者正在修复的雕阁画楼和亭台楼榭。每次他所到的地方都是一片欢呼声和道贺声。左右大臣都告诉他,赵国本来就富足,邯郸围解后,经过一年多休息调养,已经恢复元气,农村城市都在欣欣向荣。
针对赵政对这些伤残军人的同情和感慨,老人对他进行机会教育说:
“人间最愚蠢的事就是战争,双方有什么问题都可商量着解决的,战争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制造了更多的问题。”
“但为什么从黄帝战蚩尤开始,天下的战争几乎没停止过呢?”赵政天真地问:“国与国之间为什么要打仗?”
老人犹豫了,连他自己也找不出单纯真正的原因,也许要讨论人为什么要战争,可以写成一本大书,但研究如何战争的兵法很多,他就没有见过一本研究战争根本原因及如何根除战争的书,将来有时间他要深研写一本。
也许战争是人类的天性吧?不仅是为了生存!
“老爹,”赵政高兴地拍手大叫:“天底下也有老爹回答不出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打架呢?”老人反问。
“很多很多原因,一时说不清,”赵政说:“但是我只知道,要有一个能压服众人而又公平的人,我们中间就会打架少一些。”赵政紧锁两眉沉思,已经是成人的表情。
“国与国要打仗,和小孩要打架一样,表面上是只为一个原因,实际上原因多得很。”老人也深思地说。
“哦,我明白了,”赵政说:“国与国之间打仗,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强大得能压制诸国的人,就像小孩打架没人管一样,只要有人管,小孩们就不敢打架。周王室强盛的时候,战争就少得多!要天下没有战争就要天下统一!”
“假若别人不让你统一呢?”老人问,但他也惊奇,赵政这么快就得出如此简单的答案。
“那我就打得他愿意听话!”赵政举起拳头说。
“那还是得打仗!”老人叹口气说:“别人不服你打他服,你不服别人,别人也会打你,一个人打不赢,大家联合起来打你。这样还是战争越打越多,就像现在一样。”
“但联合不是那么简单,我可以一个个来收拾。”赵政诡异地笑了。
老人却沉默了,赵政的话似乎有点道理,但自古以来,天下分分合合,全是以战争开始,又以战争结束,周而复始,其中道理不会这样简单。也许有股大力量镇压住诸多小力量,乃是暂时维持统一与和气的唯一办法。
赵政也沉默了,他在想有朝一日,拥有至高的权力时,一定要统一天下,让战争永远不再发生。7
三年来,赵政和老人之间形成一种师生加父子的感情。
正如赵悦所说的,老人提出的条件苛刻,似乎不近人情,但他教育赵政所用的方式,却是太人性化和自由化了,一般的老师简直不敢想象。
他从不勉强他做什么,也不规定他背书,只是将事情和书放在他面前,让他自己选择如何做,什么时候做。结果是再难的事情和再难读的书,只有引发赵政更大的兴趣,一点也不觉得苦。他向赵政提出的规定和问题,反而比赵政的要求和问题少。
这也许是他最取巧的地方他可以选择学生。
在生活泼居上,除了赵政能做的事他绝不帮忙以外,其余他都照顾得无微不至,赵政自小就和父亲分开,却在他身上得到了父爱。有时候他们两个都会分不清心上的感觉,他们到底是师生还是父子?
最使赵政终生留恋的,乃是他们晚饭后散步的那段时间。他跟在老人身边,漫步在城墙上,看到墙边破烂发臭的平民窟,也望着远处大户人家的高楼亭榭,还有雄伟巍峨的王宫。
他们也远眺城墙外面广大的原野,在月光或星空之下,他们无所不谈,无所不问,这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