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篷车后面,又有一百多名城卒骑兵押队,再后面跟着数万人潮,而且每过一处街道,街两旁的人就加入了这股人潮,因此越走人越多,人潮汇集得更汹涌。
人潮中间,各行各业男女老幼都有,特别多的是那些平日就在街上游荡玩耍、半大不小的孩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由什么带头,突然出现了股众多童音汇集而成的歌声——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生死聚散兮弹指间,
壮志未酬兮身先捐!
歌调高亢,激越感人,歌词简单,容易上口,因此跟在后面的群众不自觉地跟着唱了起来。
他们一遍一遍地反复唱,连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以及在楼上窥视路上行人、谈笑着评头论足的大家闺秀,也全都停止调笑跟着唱起来。
于是,这股跟在车后看热闹的人潮,忽然变成了浩大的送葬行列。
在车裂嫪毐的同一地方,搭好了同样的三座看台。
秦王政坐在居中的看台上,眉头一直紧皱着,荆轲也许真的将他吓破了胆,这几天他始终觉得昏昏沉沉,天天晚上做恶梦。
他恨荆轲,不只是为他想刺杀他。站在不同的立场做不同的事,他对荆轲不动声色的勇气,潜意识中有着敬佩。他恨他的是让他在群臣面前丢脸,使得他像一只被大猫追逐的小鼠,而不像一个应该遇事雍容镇定的君王。
嫪毐进攻王城之乱,他亲征成蟜反叛之后,以及李牧大败桓齮,他亲率大军增援,历次所表现的沉着从容,连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将都感到心折,但现在十几年所建立的形象,却被荆轲这个匹夫用一把匕首全部摧毁!
“我恨他,虽然他死了,我还活着;虽然他现在像条死狗那样躺在地上等候车裂,我依然是秦王,在众臣的前呼后拥下来看他受刑,但在众人的口中,在这些围观着的脸上,明白地显示出他是英雄,我是懦夫!”秦王政在心中想。
“为什么当时我会吓得连剑都拔不出?连召郎中上殿都忘记了?”现在他不断反复在心中问自己这个问题——这几天他不停地在问这个问题,似乎没有心情再处理别的事。
午时正响起号角,表示行刑的时候快到了。因为荆轲已经是个死人,不会走动,监斩官廷尉李斯只得亲自到场中验明正身。
他下得看台,骑上一漆黑马,由刽子手牵着马缰来到刑场中央,他没下马,只由刽子手拉着荆轲的头发,让他看了看脸。
“不错,”李斯点了点头,沉声说:“准备行刑!”
刽子手应了一声“是”,命手下将荆轲尸体的头和四肢紧绑在五部车后的吊索上。
李斯快马回到监斩台,派传骑向秦王政报告:“行刑事宜已准备好。”
秦王政看看围挤在刑场四周的民众,以及乌云密布的天空,他不免想起上次车裂嫪毐的场面。他敏感地发觉,围观的民众较上次更多,可是刚才进场的时候,百姓喊万岁的声音似乎没有上次响。
午时一刻,第一通鼓擂起,按秦律,可容许死犯家人活祭死者,并作最后遗言。
连秦王在内的所有人,全都认为已死的荆轲不会有家人故旧出现,但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一个年轻少女穿着一身素服,提着祭篮,从人丛里飞奔出来。
“女人,又是女人!”秦王政在心中暗想:“上次嫪毐有女人,今天荆轲也有女人敢犯我的大忌!”
他命近侍飞马去查,看是荆轲的什么人。
这名素衣少女不理近侍的问话,含着眼泪点着香烛烧纸,她哭着对荆轲的尸体说:
“荆哥,黄泉路上寂寞吗?田喜很快就来陪你!”
这时候,突然从人堆里又跑出一个身材矮小、脸上虬髯横生的男人。他一上来就抚尸痛哭。
“荆轲,你应该再等三天的!”
骑在马上的近侍喝问:
“你说什么?拿下!”
几名刽子手要上来抓人,这个蓬头乱发的矮人哭着对田喜说:
“你要陪他,你先走,后死责任重,我留着性命,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他转哭为笑,三转两转就摆脱要抓他的人,飞奔入人海里,一下子就见不到了身影。
田喜没回他的话,只是流着眼泪为荆轲整理脸上的乱发。等这些人抓不到屠狗者,再要回来盘问她时,她突然由袖口中取出一把短剑,回手就刺进心口里,口中还在柔声地说:
“荆哥,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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