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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萨特解释说,这是一种致幻药,能让萨特体会到他所希望了解的感受;这种药对人并没有什么危害,但在注射后几小时之内,会有一些奇异的感觉。
萨特决定冒一次险。他如期到了圣安娜医院,注射了麦司卡林后,被安排在一个光线很暗的房间躺着。同房还有其他被注射的人。过了一会儿,他感到眼前的东西都变了形:伞变成了秃鹰,鞋变成了骷髅,周围的一张张脸也变得怪模怪样的。他还发现自己身后挤满了龙虾、螃蟹、珊瑚虫和各种怪物。
正当他惊惶不已的时候,身边的电话铃响了。这是波伏瓦打过来的。他去医院前曾跟波伏瓦约好,在他接受注射后一个小时,由她在莫雷尔夫人的住处往圣安娜医院打电话。波伏瓦的电话让他从幻觉中解脱出来,他对波伏瓦说,她的电话来得很及时,把他从同几条龙虾的搏斗中解救出来了,不然的话,他会一败涂地。在波伏瓦听起来,萨特电话里的声音是含含糊糊的,嗓子很粗,迥异于往常。
萨特临离开医院时,与旁边的受试者交换了各自的感受。这位受试者听了萨特的反应,大感惊诧,因为他产生的幻觉跟萨特的完全不同:他感到自己正在一片鲜花盛开的绿草地上,有许多美艳怪异的女郎在他身边活蹦乱跳。萨特听后也深感惊诧,并为自己未能获得这样美妙的幻觉而深感遗憾。
萨特见到波伏瓦后又描述了自己当时的感受,而他说话时显得心神不定,眼睛到处乱瞅,仿佛仍在担心会有鬼怪冒出来。这时波伏瓦已经从马赛调回鲁昂。他们坐在从巴黎回鲁昂的火车上,萨特一直沉默不语,他还盯着波伏瓦那双皮鞋上鞋带的两个搭扣看,在他的眼里,它们变成了蟑螂。抬头看时,他发现一只猩猩倒挂在车厢顶上,脸贴着车窗,正斜着眼睛看他。
在这之后一两个星期,萨特仍然有着种种幻觉,而不是像那位医生说的,麦司卡林产生幻觉的效果只能维持几个小时。波伏瓦带了一个女友来勒阿弗尔看他,平常在这种场合下他总是高高兴兴的,话也很多,而这次他显得十分反常。波伏瓦和女友一边沿着海滩走,一边抓着海星,而萨特跟在后面一言不发,也根本不和那位女友打招呼,连起码的礼貌也没有,好象不认识一样。萨特的表情让波伏瓦感到,他根本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干什么。
萨特对波伏瓦说,这些天他总是提不起精神来。看什么东西都有些古怪:房子似乎有脸、眼睛和下巴,大钟的后面会冒出个猫头鹰的面孔来,他总是感到有一只龙虾在身后飞快地爬行,而他的眼前总是有一个不停跳动的黑点。最后他说:“我明白了,我已经得了慢性幻觉精神错乱症!”按通常的说法,一个人得了这种病,10年之内就会变成一个完全的疯子。
波伏瓦完全不相信萨特得了这种病。她陪萨特去看医生。医生认为,麦司卡林不可能诱发这种慢性幻觉精神错乱症,排除了萨特得这个病的可能。医生在询问了萨特有关情况后分析说,目前的症状也许是他写哲学著作精神过于紧张和疲劳的缘故。后来萨特和波伏瓦一起分析自己的病情,认为除了医生所说的因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非常讨厌自己进入成年阶段,而现在他已经无可挽回地成为一个成年男子,因此在精神上深感不适。
首先,他对于自己的教师生活感到不适。他对学生还是喜欢的,也不讨厌教书,但他讨厌同校长、校工、同事和家长打交道,对于学校那一套刻板的规章制度也很不适应,而为了生活,他又不得不继续从事他并不喜欢的职业。这会激起他精神上的矛盾冲突。
其次,在人际关系上,萨特也感受一种不适。他和波伏瓦生活在一起,还有朋友。但他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套固定的生活模式所束缚,而这套模式又是他自己创造的。他和波伏瓦似乎已经习惯于现有的状况,不再追求奇遇,不再试图不断地超越自己。这与他的自由天性和冒险渴望是冲突的。
最后,在写作上,作品的遭遇也让他深感不适。本来他是将自己冒险和创造的希望都寄托在写作上,但在这一方面他屡屡受挫。他的第一本书《真理传奇》被出版社给否定了,没有出成。现在写的关于想象的书只有第一部分被出版社接受,而他倾注更多心力的第二大部分被退了回来,在短期内无望发表。这些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失望。
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再加上马上就要满30岁了这一道坎,终于让所有这些不适以这种幻觉症状的形式爆发出来。萨特的幻觉一直延续到暑期,有数月之久。这个暑期萨特和波伏瓦在国内旅行,他们在农村、高地、山谷徒步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