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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是太迟了事呢?
如果,一个象我这样的妇人,到了今天,才开始领略到读书快乐,算不算太晚了呢?
到了四十岁,再翻开书来,才发现,这书里的世界原来是一直存在着,可是却有了一种不太相同的面貌。在没有人要求我去背诵,也没有人要求我去强记的时候,书里的一切却反而都自自然然地走到我眼前来,与我似曾相识,却又一见倾心。
原来,在这二十年中,我们所有的遭逢,所有曾经使我们哭过、笑过也挣扎过的问题,这书里早就已经有了记载。奇怪的是,二十年前读它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二十年后再翻开它,却发现,在每一个段落里都有等在那里的惊奇和喜悦。
楝楝,我想,你该能了解我此刻的快乐了吧?
原来,这个世界一直是存在着的,也没有改变,只看我们想不想去重新认识它而已。
就好象重新去认识一个亲爱的朋友。一个从少年时就已经相识的朋友,要真正的相知,却要等到二十年后。要我们从生活中自己去观察与反省,自己去发掘与整理,自己去选择和判断,才能找到那个答案,才开始明白生命里种种不同的层次和不同的面貌。
心中的快乐是无法形容的了,就象这二十年时光里的努力也无法计算一样。知道心仍然是从前的那颗心,世界也仍然是从前的那个世界,可是中间多了一种无法形容计算的生活的累积,就会让我在翻开书页的时侯,有了一种不同的温暖与感动了。
楝楝,我的朋友,在这仲秋时节,在这深紫淡紫的花簇都开满了的时候,能够在手边有一本书,并且不为什么特别的目的而想时时去翻开它,实在是一种很奢侈的快乐呵!
现在的我,在读书的时侯,不一定能够很准确地向你重述每一段落的字句,但是,却常常能够很清楚地明白作者为什么要写这一段落的用心。好象书里的脉络和人生的脉络都已经逐渐相融重叠了起来,在嘻闹的字句里其实藏着深沉的悲哀,而在冷酷与绝望的情节后面,所拥有的又是怎样热烈与不肯屈服的一颗心啊!
楝楝,我的朋友,请你告诉我,一个象我这样的妇人,到了今天,才开始从书里领略到一种比较丰富与从容的快乐,算不算太迟了呢?
会不会太迟了呢?
孤独的树
在我二十二岁那年的夏夭,我看见过一棵美丽的树。
那年夏天,在瑞士,我和诺拉玩得实在痛快。她是从爱尔兰来的金发女孩,我们一起在福莱堡大学的暑期法文班上课,到周末假日,两个人就去租两辆脚蹬车漫山遍野地乱跑,附近的小城差不多都去过了。最喜欢的是把车子骑上坡顶之后,再顺着陡削弯曲的公路往下滑行,我好喜欢那样一种令人屏息眩目的速度,两旁的树木直逼我们而来,迎面的风带着一种呼啸的声音,使我心里也不由得有了一种要呼啸的欲望。
夏日的山野清新而又迷人,每一个转角都会出现一种无法预料的美丽。
那一棵树就是在那种时刻里出现的。
刚转过一个急弯,在我们眼前,出现了一座不算太深的山谷,在对面的斜坡上,种了一大片的林木。
大概是一种有计划的栽种,整片斜坡上种满了一样的树,也许是日照很好,所以每一棵都长得枝叶青葱,亭亭如华盖,而在整片倾斜下去一直延伸到河谷草原上的绿色里面,唯独有一棵树和别的不同。
站在行列的前面,长满了一树金黄的叶片,一树绚烂的圆,在圆里又有着一层比一层还璀璨的光晕。它一定坚持了很久了,因为在树下的草地上,也已圆圆地铺上了一圈金黄色的落叶,我虽然站在山坡的对面,也仍然能够看到刚刚落下的那一片,和地上原有的碰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后者已经逐渐干枯褪色了。
天已近傍晚,四野的阴影逐渐加深,可是那一棵金黄色的树却好像反而更发出一种神秘的光芒。和它后面好几百棵同样形状、同样大小,但是却青翠逼人的树木比较起来,这一棵金色的树似乎更适合生长在这片山坡上,可是,因为自己的与众不同使它觉得很困窘,只好披着一身温暖细致而又有光泽的叶子,孤独地站在那里,带着一种不被了解的忧伤。
诺拉说:〃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可是,天还亮着呢。〃我一面说,一面想走下河谷,我只要再走近一点,再仔细看一看那棵不一样的树。
但是,诺拉坚持要回去。在平日,她一直是个很随和的游伴,但是,在那个夏天的午后,她的口气却毫无商量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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