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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来一只用红布裹着的物什,看来比手掌稍大一些。红布揭起,原是一方古砚。双手将其高托于头顶,他道,“小婿不敢窃据岳丈之物,这方‘笙磬同音’今日便物归原主!”
“你于我身旁带走的,是这整座温府加之亦不及其万一的珍玮。区区一方‘笙磬同音’又算的了什么?”摇头咳下几声,温商尧朝杞晗微笑道,“起来吧,既已是一家人,便不必动辄行此大礼了。”
温子衿听见父亲将自己比作“稀世珍玮”,心头已有所感,再看他病容憔悴鬓发全白,鼻腔酸得更要逼下泪来。
“草木荣枯,沧海陵陆,浑噩度日倒也罢了。”温商尧将嘉赏目光重又投回杞晗,颇有些自嘲地笑道,“今见这般英英玉立、翩翩风流的公子,方才惊觉岁月挼我老,直教人‘不羡神仙羡少年’。”杞晗为妻子扶起,亦开颜笑道:“酴醿为花则清妍,酴醿为酒则浓醇。各有各的妙,各有各的好,实与时节年岁无忤。”言罢,二人同时大笑。
温子衿见到自家夫婿与父亲相谈甚欢,不单全无龃龉隔阂,更不时放声而笑,自打跨入府门便始终紧拧的心也稍感宽慰了些——只当杞晗独对自己时的冷漠源于他佛缘未解,一时半刻还入不了“俗”。她心忖此刻不该有人妨碍了这翁婿间的融洽和乐,便朝堂内的云珠使了个离去的眼色。
“我要向云珠姐姐学些针线烹煮的女儿家的事,便不在此搅扰爹爹与晗哥哥了!”还未得来二人回应,温子衿便亲亲热热挽上云珠的胳膊,将她连拉带扯推出门去。
云珠见了温子衿仍有些怵,怯怯不敢相近。倒是对方眉眼低垂地走上前来,一张圆润脸颊颇见赧色地说,“子衿那日但是胡言,姐姐年纪较子衿稍长,便大人大量,不和子衿计较了罢!”云珠的性子素来温和体己,自然颌首应允,抿唇而笑。俩人还未迈入庖房,已头挨着头偎在一起,浑似亲生姐妹。
往日在温府,这烟火油腻的庖厨之地最是温大小姐嗤之以鼻,不屑迈入的。见身前的白衣美人生火煮水这类琐事做来全都有模有样,远比嫁作人妇的自己更为熟稔,不由愕然道:“你可是相府的千金小姐,如何做得这些?”
“一开始确实做得不惯,可几次一来,反倒渐渐不做不惯了。”云珠一面凝视炉火小心煎药,一面又道,“温小姐,莫怪云珠多嘴,哪个爹爹不疼爱女儿,哪个爹爹又拗得过女儿?便是你大喜之日,国公虽不令府中人前往,可他自己却不顾风雪催急、不顾病重畏寒地去了,只为亲见你出嫁——”不待对方话毕,温子衿早已秀鼻酸透,那双与她爹爹极为肖似的深长眼眶中满噙泪光,颤声道,“子衿其实都知道……可那日不知怎么就以发簪扎伤了他……”
“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唯可惜留了个疤痕,本来他的手真是比进贡的缎子还好看的……”忽而双颊生绯地痴痴笑起,忽而又眉黛深颦面怅然愁思。云珠兀自走神半晌,方才发觉了自己的失仪。于是慌张别过脸去,小声辩说,“云珠只是觉得,国公的手一点不似那多年持刀仗剑的武将……哪有一个武将的手能这般滑如脂膏,白如木兰的……”
本欲三言两语搪塞心意,岂知却纨素墨洇,越描越黑。一张额宽颏窄白绸也似的脸上霎然绣出两朵红艳海棠,索性罢口不言了。
温子衿一壁默默听着一壁偷偷瞟了云珠好几眼,只觉这熠然炉光前的美人杏眼横波,樱口点丹,软媚娇艳之态呼之欲出,便连同为女儿家的自己瞧了也颇感心动。她忍不住凑头向前,贴近她的耳畔问,“你当真喜欢他?”
“当真喜欢。”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吐出的声音已娇怯不可闻。
“诺,这个茉哥也喜欢爹爹!那日恰是她的寿辰,她来府里的时间不长,府里本也无人知道。可偏偏爹爹记得,还说她想要何物皆可取求。岂知她不要黄璧白玉,不要银屏金器,不要绫罗绸缎,但求爹爹写幅字赠她。她闲来无事便将那卷轴搂抱在怀,喃喃自语,痴痴傻笑——自以为没人知道,却被我看了见。”温子衿以眼梢遥遥一指趋步廊下的一个美貌丫头,又冲云珠摇了摇头,全然不解道,“你们到底喜欢他什么呀?论年纪,他已近不惑,大出你们一倍有余;论样貌,他勉强也算好看,可到底不及二叔——”
“子衿!”
似是杞晗的声音。这个声音带着挝鼓行军的高亢急切,全不似杞晗往日的内敛温雅。温子衿微微一愕,疑心自己听得错了。
未闻妻子回话,冷冷目视着温商尧的杞晗复又高声喊出,“子衿!”
无暇愣怔疑惑,温子衿急急迈门而入——仿佛一脚就踏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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