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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给你弄口喝的?”
他像是没听见,只顾往外走。
她急急慌慌把孙子寄放在邻居家,快步跟上来。
山里的早晨总是让人感到一丝明快的凉意。顺着斜坡路下到沟底,满眼碧绿中透着一缕淡淡的枯黄。沟畔上一排排枣刺上满挂着红玛瑙般的酸枣,枝条上的叶片却早已随风而去。绿油油的柿叶涂上了一层浅浅的橘红,在秋风中冉冉地摇曳着。
铁耙子步态蹒跚,气喘吁吁,直觉头重脚轻,身子轻飘飘地好似踩在了棉花上。经过自家那5亩囿子地时,恍惚中,他眼睛的余光瞧见道旁的一棵蒿草,被菟丝子缠绕的已经枯萎。那濒死的蒿草在微风中瑟瑟地颤抖。蓦地,他觉得自己就像那棵已经枯萎了的蒿草?霎时,只觉一阵心慌,胃肠好似倒了个个儿,什么东西顺着嗓子眼儿直外涌,猛地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一股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像一条红绸子在空中一抖,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铁匣子就跟在他身后,一把抱住他,急慌地:“他爹!咋啦?”
铁耙子一仰脖儿,又是两口殷红的鲜血喷射在地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铁匣子惊恐地:“他爹!他爹”
铁耙子脸似一张白纸,血红的嘴巴一张一翕地,鲜血顺着嘴角涔涔淌下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路旁那棵被菟丝子缠死了的蒿草。他那空洞呆茫的目光里似乎隐藏着不尽的悲愤与怨恨,伸手去抓那棵蒿草,手刚伸出去就两腿一蹬,手臂跌落下来,便一动不动了。
铁匣子紧紧地搂抱着老伴,她没有大放悲声,只有被悔恨与怨愤所包裹了的那种低沉的呜咽。那声音犹如夜半更深之际,一只虔守在山岗的母狼,所发出的那种令人颤栗的哀嚎。她脸紧偎着他那布满皱纹的脸,手摩挲着他那满是老茧的手,无声的泪水汩汩而下,滴落在他的面颊上,和着他口角那血水,一滴一滴地洇染了他白色的衣襟。
铁耙子死了。他那死鱼般的眼睛依然盯着那棵枯萎了的蒿草。
邻居们把铁耙子抬回去,停放在窑里。铁匣子虽然因死了老伴而悲伤泣厉,可她总不能只顾死人不顾活人。儿子正在医院抢救,她把家里的事托付给亲戚,抱起孙子出了门。
在县医院的抢救室里,铁匣子见到了金锁。抢救已经结束,金锁的病情已稳定。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左胳膊上打着吊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熟睡了一般。
铁匣子抱着孙子坐在床边,守着儿子,心中却惦记那死去的老伴。此时此刻,她不知应该何去何从。
儿子虽脱离了危险,若回去料理老扳的丧事,这尚未醒来的儿子就没人照护。若留在医院里照顾儿子,那死去的老伴的丧事谁来料理。她左难右难,泪流满面,脑子里就象这雪白的墙壁,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金锁那嘴角蠕动了两下,便哼哼起来。铁匣子急切地嚷道:“锁儿啊!你醒醒!锁儿”
金锁慢慢睁开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他那右手缓缓地伸向空中抓摸着。铁匣子使尽了力气也没按住金锁那只探向空中的胳膊。他不停地摸,一付很认真的样子。时而脸上表现出焦虑与不安,仿佛为自己没有摸到什么而懊丧不已。突然。他那手在空中停住了,拇指、食指与中纸捏得很紧,巴叽了两下嘴,不住地呢喃着,刹时就嚷嚷起来。他痴痴地大睁着迷离的双眼,激动而兴奋地狂叫:“自摸!自摸…!哈哈哈哈……自摸!”
001。桑树坪夜话 (一)
桑树坪夜话
一
一辆崭新的帕萨克悄然停在了桑树坪中央的场地上。
勾庆成开了车门,欣然下得车来,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周围。脚在地上轻轻跺了几下,两条金黄|色的小鳄鱼便从一团尘土的脚面上钻出来。他瞥了一眼这崭新的小轿车,眼角的鱼尾纹像小河一样欢畅地流淌起来。潇洒地一甩头,垂在脸前的几缕发丝便盘踞在额头,这才捧着一脸的愉悦径直朝茅子走去。
茅子就在场地边上。说是茅子,那是指它的功用,其实就是用石头垒起个半人高的圈圈。村里人不讲究,只要拉屎别人看不见屁股就行。
勾庆成去茅子不屙也不尿,就那样疙猴在两块垫脚石上。从兜里掏出一包芙蓉王,抽出一支,点燃,叼在嘴上。眯缝着两眼,斜瞅着地面,注意力却随着烟头上那缕袅袅青烟飞出了茅墙。
桑树坪并不是坪,它和北方山区里的小村子没什么两样。几十户人家横七竖八地蜷伏在山凹凹里。深秋的坡坡岭岭宛如一张褪了色的老照片,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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