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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寒“凝结”了这张脸。
要进行思想。不论想什么都可以,但一定要进行思想。要保持住意识的清醒。千万千万不要让意志也被严寒所“催眠”! 这是此刻她整个人的唯一生命火种了。她一遍遍地这样警告和命令着自己。
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换岗呵!……
她想转过身朝团部的方向望一眼,但她的双脚象被和大地焊住了一样,无法转动。
火,团部那里有火。有熊熊的篝火。到团部去,到篝火旁去,或者,回到连队去,回到大宿舍去……有一个人的声音,象是她自己的声音,又象是别的什么人的声音,在她耳畔催促着,劝说着。
不,不能够。我是哨兵。我站在边境哨位上。今夜是我第一次站岗。
她冷酷无情地答复了自己生命的求存的呼叫。
“今夜是你第一次站岗,你会感到害怕么?”
“不,不怕。我很兴奋。”
“等你下岗,我来接你,在白桦林旁……”
“不……你不是要到团里去开会吗?”
“我从团部来。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呢?现在不能对我说?”
“好多话,现在……来不及了……”
她回想着上岗之前曹铁强和她的对话。
她知道他要对自己说什么。他要说的话早该对她说了。可他却非要等到今夜来接她的时候才说。为什么当时不对她说呢?好多话?不,不,她只要听一句话就够了。
他要说的话,不是应该在两年前就对她说的么?不是应该在驼峰山上那顶帐篷里就对她说的么?
她真恨他!
哦,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呵!那烧得彤红的大火炉!棉帐篷里,只有他和她。整个驼峰山上,只有他和她。整个世界……仿佛也只有他,和她。
那条战备公路上,洒下了工程连队的多少劳动汗水啊!
为他掌钎,那是她最愉快的劳动。他抡动着十八磅的大锤,一下接一下砸在钢钎上,声音那么有力,那么有节奏。在她听来,那简直是一种音乐。虎口都被震裂了,手都被震麻木了,手指从早到晚紧握钢钎,放下钢钎,都伸不直了。吃饭的时候,都端不住碗,拿不住筷子了。然而劳动中的心情是多么欢畅啊!她真希望那条公路无止境地向前伸延,他天天抡大锤,她天天为他掌钎。双手磨起了多少血泡?一点水也不敢沾。洗脸的时候,只能叫别人替拧一把湿毛巾,胡乱地擦擦脸了事。可是她和他一块采下了多少路石啊?十几吨?几十吨?上百吨?从秋季一直到第二年夏季,绝不会比女娲补天的石头少!虽然没有计算过。
那一次她是多么……神经过敏啊!
当他拄着锤柄,撩起肮脏的衣襟擦汗时,她放下了钢钎,抬头望着他。一块巨石就悬在他头顶上,瞬间就要塌落下来。她尖叫一声,朝他猛扑过去,一下子将他扑倒了,搂抱住他,在刚刚铺好石头的路面上滚出十几米远。大家都被她这一迅猛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当她和他从地上爬起,巨石并没有塌落下来。这时她才看清,巨石是不会塌落下来的,它连着半面山壁,除非用十公升以上的炸药炸。险情不过是她的幻觉。人们哄然大笑。她尴尬极了,狼狈极了。
他哭笑不得地对她说了一句:“神经过敏!”
“我……”在周围的哄然大笑中,她觉得自己象是一只耍了什么可笑把戏的猴子。她一扭身跑开了。一直盲目地跑到山背后,蹲下身,双手捂着脸,哭了。
她觉得自己心底里对他的最隐秘的情感,滑稽地暴露给众人了。
而这正是她最最不愿被人所知的呵!
他竟也不能够理解她!
大家的哄笑对她是多么不公平呵!
姑娘的心受到了多么严重的羞辱啊!
虽然大家的笑声里并没有恶意,也没有嘲弄的成分,不过是劳动休息时一种驱除疲累的无谓的大笑而已……
公路一直修到第二年冬季才竣工。
最后一天,大家都从山上撤回连队去了。只剩下了一顶帐篷,没吃完的粮食、蔬菜,没用光的炸药,工具。
她没有和大家一块下山。她主动要求留下来看守东西。她内心里有一个小小的个人打算。她要一个人留在山上,将帐篷烧得暖暖的,痛痛快快地洗一个澡。她预先就物色好了一个大口油桶,用雪刷干净,在里面是可以洗得很舒服的。从第一年秋季到第二年冬季,全连哪一个人也没有洗过澡。山中有一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