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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来了精神,让德安去差昭阳做些咸食来,他想起在佟贵妃宫里吃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ldo;让她不拘做些什么来,只要是朕没吃过的就成,清淡些,不要太油腻了。&rdo;德安领旨,从皇帝住的顶层走到了甲板下层。灶房在尽头,空气闷热得紧,两位姑姑见他来了,忙不迭请安。德安奇道:&ldo;昭阳那丫头呢?&rdo;蹲在灶前煽风的人这才站起身来,慢吞吞地叫了声:&ldo;大总管。&rdo;德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袖子里取出方绣花绢子来:&ldo;瞧你这小脸蛋儿,花得跟小猫小狗似的。赶紧拿去擦擦干净,皇上说了,让你不拘做点什么稀奇玩意儿,清淡些,别太油腻。&rdo;昭阳看了眼一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两位姑姑,又慢吞吞开口道:&ldo;有两位姑姑做的好东西,皇上怎么会要我一个小小典膳做吃食?&rdo;&ldo;皇上吃不惯那些个油腻东西。&rdo;德安算是看出皇帝就爱这宫女做的稀奇菜了,当下也没拿架子,亲自把绢子塞她手里,&ldo;赶紧的,这地方油烟忒大了,咱家可受不了这个。&rdo;他站到门口去等,不时催一声,要昭阳抓紧了,皇帝可还饿着肚子呢。晌午都过了,昭阳才端着托盘姗姗来迟,跟在德安身后上了楼船顶层。两层高的楼船当真不一样,甲板下闷热潮湿,可这顶层华美别致,和风拂面,若不是船身晃晃悠悠的,一不留神还以为是到了哪个富贵人家的亭台楼阁。昭阳垂着眼,端着木托进了皇帝的屋,低眉顺眼地请了个安,把木托放在皇帝面前的檀木圆桌上,掀开那白瓷碗的盖子。皇帝一瞧,有些愣。汤面上漂着几根绿油油的菠菜,汤下隐约可见白嫩嫩的豆腐块,清淡是清淡,但这未免也太清淡了!&ldo;这是……蔬菜汤?&rdo;他笑不出来。昭阳还是垂着眼道:&ldo;回皇上,这是珍珠翡翠白玉汤,明太祖朱元璋最爱的。&rdo;他要清淡,她就动了坏心眼子,让他清淡个够。这声气丝毫没有往日的慡朗轻快,反倒闷声闷气的,皇帝觉得不太对劲。他抬眼瞧她,她自打进了屋就一直垂着眼睛,压根儿不拿正眼看他。一身素青衣裳到处都沾了灰,额角也有一块黑乎乎的污迹。皇帝奇道:&ldo;你这是怎么了,脏兮兮的,有气无力,哪有半点典膳的样子?朕看你不像从厨房里出来,倒像是从煤炭里钻出来的。&rdo;他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了,托他的福,她这几日过得可有意思着呢。昭阳攥着袖子,憋屈极了,那两个姑姑不把她当人,也别怪她嘴上不牢,背地里告她们的状!她依然盯着桌角,声气儿低低的:&ldo;那可不是,皇上英明,奴婢当真是从煤炭里钻出来的。&rdo;皇帝眉头一抬:&ldo;说什么胡话呢?&rdo;昭阳掐着手心,指甲都快陷进ròu里,总算憋出了半点眼泪星子:&ldo;奴婢一介小小典膳,皇上出行原没有奴婢随行的份,奴婢也从没期望能随圣驾下江南。可皇上偏生点了奴婢的名,奴婢何德何能,跟着两个年长功高的姑姑到了这船上。姑姑们是品级高高的女官,伺候皇上的膳食轮不到奴婢,奴婢这可不只有烧火拨碳的份?&rdo;她不是个矫情的主儿,打小也不爱哭,五岁年被当成男孩养着,后来进了宫,更没有姑娘家的娇气了。可这一开始的泪花虽是装出来的,说到后面还真有些委屈,眼圈红通通的。皇帝明白了,她这是在埋怨他把她弄到这船上来,害她不受人待见了。&ldo;接着说,还有什么要告的状?&rdo;他拿起托盘里的银汤匙,舀了一勺那所谓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一口下去,顿了顿。味道比想象中的好太多,豆腐的鲜嫩与菠菜的清香融在鱼骨汤里,腥气全无,反倒鲜美得很。口腹得到满足,心情也好了很多,皇帝抬眼看她,&ldo;这得受了多大委屈,才闹得你这没脸没皮的人都跑朕这来哭诉了?&rdo;他这么一眼看穿她的动机,还能和颜悦色地准她诉苦,昭阳有那么点感动,但……没脸没皮是从何而来的结论?她抬头觑了他一眼,这一眼不打紧,皇帝怎么,怎么清减了这么多?她愣住,百思不得其解。这几日姑姑们想方设法拿出看家本事来,大鱼大ròu接连往皇帝这送,可皇帝怎么瘦得下巴都尖了些,面色也有些苍白?她顿在那里,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了句:&ldo;皇上是大病未愈,这几日病情反复了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