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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晓风微一怔,似是要笑,终于没能笑出来,半晌垂下了眼睛,淡漠地说:“你改不改,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俊南对他话里的冷淡恍若未觉,着了魔一般,只管顺着自己刚才的话往下说:“卓青说我是个大孩子我还不服气。现在想我以前所作作为,一味的胡闹,不是孩子是什么?可从今日起,我决心要改了。再不像从前那么轻浮孟浪了。”
谢晓风转过脸去,将头抵在窗框上,缓缓地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眼角却缓缓地沁出了一滴泪珠,“你不必在我身上花心思。我会走的,我这就走,不会在这儿碍着你们。我本不该来,是我自己胡涂。”
林俊南一时情热,一句话脱口而出,“天涯海角,我陪你去。”
谢晓风哈的一笑,蓦地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林俊南,似是听到了多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嗄声道:“谁要你陪!”
这一刹那,他又恢复了骄傲的神气——那个不可一世的、光彩照人的谢晓风!
林俊南心里莫名地欢喜,忍不住握了他的手道:“你就是要这样才好。趾高气扬的,高高在上的,好象什么都伤不了你似的。”
他声音微颤,显然心情激动。谢晓风深深看了他一眼,面上露出微微的眩惑,停了片刻,却突然转身,一把抓住放在桌子上的剑——萦萦绕绕,辗转反侧了多少天,此时心意一决,反而觉得安然,只是那一种刺心的长痛,要多久多久的时间的流逝才能掩埋?
林俊南知道他此时一走当真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一个斜步跨到他前面,抓住他的手腕道:“这么走,你也甘心?”察觉谢晓风微微一挣,连忙更用力地抓住他,仿佛抓在手里的是什么性命攸关的要物,掌心都几乎要渗出汗来,“你说许我三件事,只要我说,无论什么事你都答应——刚刚说过的话,你可不许耍赖。”
“第一件事,我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林俊南道。谢晓风微微一怔,已被林俊南拖着走出门去。
小丫头们见惯了谢晓风和林俊南的不和,向来是任他们翻了天都不予理会。刚才那个丫头避难而出,正站在廊下和另一个小丫头说话,忽见他二人出来,都觉得奇怪,连忙迎上来,林俊南略搪塞了两句,拉了谢晓风忙忙而去。
几天功夫,梅花开得越发地盛了,在屋子里都能嗅见那缕寒香,如今走进梅林里,更觉幽香扑鼻,令人精神都为之一震。
转过一片斜坡,隐隐看见绯云中露出一角青灰。
走到近前,原来是一座青砖小院,黑漆的门上落了一把大锁。
那锁怎能拦得住他们?林俊南挽了谢晓风的手自墙头飘然而入。院子不大,略点缀了几株老梅,开得如火如荼,只是积雪过膝,渺无人迹,那花,也就显得格外寂寞了。
走到尽头是一溜儿三开间的屋子,正厅后陷,前面留出一片空地,以青石铺成,颇为整洁雅致。林俊南道:“到了夏天,这里铺一张凉席,卧看星月是最好的了。”
谢晓风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只是茫然地跟着他走。
正厅上并未落锁,林俊南伸手一推门就开了。小小的一间花厅,东西不多,简单雅致,一侧的墙挖进去,弄成个精巧的架子,摆了几样稀奇古怪的小玩艺儿,有黄杨木雕的百兽百鸟、翡翠刻的石榴、竹编的小花篮,还有些说也说不出的古怪东西。
林俊南指着那个翡翠石榴道:“这个是在长安得的。南安老郡王做寿,褚连城那时恰好在长安,跟着褚伯伯一道儿去了,贺礼中恰好有这么个东西,褚连城多看了两眼,南安老郡王说这么个玲珑剔透的东西正要配他这么个人,就赏了给他。”
谢晓风听了,只是默然,见那翡翠石榴一色青碧,晶莹可爱,不由得伸手去摸。这一摸才发现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却又想不通透。林俊南由得他发呆,信步往西厢走。西厢是卧室,北面一张宽阔的长榻,分明是严寒的天气,却光秃秃地铺了一条细柳凉席,塌边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镜子、花瓶等物。
听到身后脚步声响,林俊南望着桌儿上的一个碧玉盖碗道:“那是极北寒玉制的,拿来盛冰镇的酸梅汤别有滋味——可惜啊,从三年前就搁置了,再没动过。这东西要是有灵性,你说是会哭自己不得器用,还是为这份清闲开怀大笑?”
那碗小小的,只合一握,每一分每一寸都在讲述昔日的繁华旖旎。谢晓风心里越发地恐慌不安,有一种尖锐的东西从虚空里刺下,又刺入虚空,空茫茫地扎心。他茫然地张望,目光定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