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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征看看他被打得通紅的皮膚,又看看自己發麻的手,抿了抿嘴唇。
「夢見什麼了?」
「……很大的黑狗。」楚征緩緩起身,蜷縮起身體背靠冷冰冰的床頭板,止不住顫抖,「它壓著我,按著我的背不讓我起來,口水都滴在我臉上了,我還跑不掉。」
就著昏暗的光,沈殊看見楚征那張精緻的小臉上模糊暈染開的淚痕。
他是真的嚇壞了。
沈殊朝他張開手臂:「需要一個抱抱嗎?」
每次沈芊芊做噩夢,他都是這樣安慰自家小妹的。
「……」
「你其實沒有那麼討厭我吧?我給你的糖,你都悄悄收下了。」
「不是我拿的。」雖然這樣說著,楚征卻沒有抗拒沈殊的擁抱,只是安分地用臉貼著沈殊單薄的胸膛,嘟囔道:「……是那個寸頭。」
「小勇?」
「應該吧。」
「挺可惜的,那個牌子的水果糖很好吃呢,給你的是最後一顆。」沈殊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來一粒奶糖,「這個你吃不吃?」
這一次,楚征沒有拒絕。
他沉默著接過,拆開糖紙,把奶糖塞進了嘴裡,一面咀嚼,一面含糊道:「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嗯?這個評價還真稀奇,你是第一個這樣說我的。」
「那些小孩怎麼說你?」
「說我溫柔善良,大家都很喜歡我呢。」
「騙子。」楚征蹭了蹭沈殊,小幅度地調整位置和動作,小貓一樣歪進他的懷裡,聲音悶悶的:「像你這樣第一次見面就能和人聊得很開心的人,根本不會對任何人敞開心扉。」
沈殊失笑:「那你是特別討厭我咯?」
「……勉勉強強吧。」
「不是討厭?那我還挺高興的。」
沈殊一下一下揉著楚征柔軟的頭髮。他想,這孩子太像會對餵食的路人哈氣的流浪貓了。
因為恐懼,因為遲疑,因為覺得無法依靠……而乾脆驅逐任何試圖靠近他的人。
「下一次,一定給你留一顆水果糖。」沈殊說。
楚征抓緊他的衣服,微微昂頭:「如果我覺得不好吃呢?」
「不會不好吃的。」沈殊笑著看向他,「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糖果。相信我,好不好?」
過了一會兒,楚征終於從噩夢的衝勁兒里緩過來了。他立刻從沈殊的懷裡掙脫,沒有絲毫留戀地直接鑽進旁邊隆起的被子裡,像一隻年幼的烏龜。
沈殊問他要不要給他讀睡前故事,立刻獲得他鄙夷的眼神:「我十一歲,不是小孩子了。誰要聽睡前故事這種騙人的假東西啊。」
可十一歲也還是小學生啊?
高中生沈殊於是問:「那我走了?」
「……你還是讀點什麼吧。」
沈殊環視四周,新房間裡哪兒來得及放給孩子看的連環畫、童話書?最後上下摸索口袋,只摸出來一張皺巴巴的紙,是他的文青女同桌分享給他的,上面抄著張愛玲《童言無忌》的文摘。
「只有這個,聽不聽?」
楚征攬著被子點頭,像一個驕傲點兵的小將軍:「請。」
「咳嗯。」沈殊清了清嗓子,裝腔作勢地讀了起來:「『像我們這樣生活在都市文化里的人,總是先看見海的圖畫,後看見海。先讀到愛情小說,後知道愛。我們對於生活的體驗往往是第二輪的,藉助人為的戲劇,因此在生活與生活的戲劇化之間很難劃界』……」
楚征面無表情:「你的女同學在跟你表白,還想約你去看海。你沒看明白?」
沈殊有點尷尬地撓了撓頭:「什麼呀,別亂猜人家女孩子的心思。」
「你喜歡她嗎?」
沈殊想了想,認真回答:「我還沒到搞明白『喜歡』是什麼的年紀。」
他拍了拍楚征的腦袋:「倒是你,小小年紀,怎麼這麼成熟?還知道什麼是表白,什麼是喜歡啊?」
楚征平靜道:「為什麼不知道?我又不是傻瓜。不要拿大人的口吻和我講話。更何況,你的年紀也不大。」
「是是是……」沈殊有些困了,於是敷衍道:「傻瓜沈殊要回去睡覺了,明天還得早六去學校呢。」
楚征又不理他了。
直到他跨過窗台的那一瞬,一聲輕飄飄的、快被冬日的寒風吹走的「晚安」才慢悠悠地遊了過來。
沈殊啞然失笑:……這彆扭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