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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过我们那份报纸的事情,因为我们这些当事人,早就死的死,走的走了,这事就不了了之。而他手头的那份报纸早就销毁了。
回到饶阳县,这里已经不同往年了。张所长认为,这些*如果天天在屋里呆着、憋着、饿着,早晚会出事。说:闲饥难忍,干点儿活儿可以分散注意力,否则,这伙人指不定琢磨出什么呢。于是,这里开始拧麻猴。
所谓“麻猴”在北京叫轴毛,就是一条五彩的麻毛。当年人们骑自行车的时候,就把这轴毛拴在车轴上挡油。随着车轮旋转,显出骑车人的风采。这也是当年自行车的装饰物。
估计这“麻猴”零售也没几个钱,附加值极低。幸亏我们这些犯人都是免费劳动力。别看这个小小的“麻猴”,制作也不那么容易。先把成捆的大麻运到看守所中间的空场,然后由劳动号(有特许劳动权的犯人,一般都是当地犯人。)用大铡刀,把那些长麻铡成一尺长左右的短麻。然后,分捆成一把一把的。下一步是由有技术的犯人,把这些麻染成红、黄、蓝、绿四种颜色。下一个工序是:把这些色麻分发下去给老弱病残的犯人,让他们用梳子把这些麻梳成像蚕丝那样通透柔软,发出缎子般的光泽。
我和老七算是青壮劳力,就被分配到成品车间。三年多来,由于我们是同案,所以一直关在不同的牢房,在死刑号都是如此。如今,到了车间,我们俩的车床就可以挨着,就可以畅聊一通了。这里所谓的车床就是木制的土车床,我们就用这种车床依次把不同颜色的麻毛,用一根铅丝把它们拧在一起。生产出我们这个工厂的唯一产品——麻猴。监狱长为了刺激生产力发展,把我们的产量和我们伙食的定量绑在一起。
一开始,当地的青年农民手头都比我们利索多了。他们认定我们肯定玩儿完了。他们吃最高的定量,我们吃最少的定量。这还不算,一不留神,我还把自己的手掌给剪了个大口子。这又让那些青年笑得喘不过气儿。但是,也和大多知青一样,三个月以后,我们的技术突飞猛进,渐渐地我们就开始吃最高定量,而新来的农民只好吃最低定量。而且,即使是有技术的老农民,也不可能再追上我们了。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还进行了技术革新,不但把那个车床进行了彻底改造,还把当地多少年来拧“麻猴”的标准程序和姿势都进行了改革。这些改变,地位的转化,并没有引起饶阳当地人和我们之间的矛盾。他们很朴实,能面对现实。笑话我们的时候很真诚,佩服我们时也很真诚。 。。
张郎郎:宁静的地平线(22)
我们把这里的“麻猴”产量翻上去不只一番,这里环境因此就变得更加宽松。一天,张所长高高兴兴地把我们集合起来发表讲演,说我们的改造已经初见成果,现在产量上去了,超额完成了任务。可是,质量也要严格把关。质量过关以后,下次改善,一定有猪肉炖粉条。虽然,他的讲演时肯定刚喝了酒,但就算这么说说,我们也高兴。在饶阳我们一年标准改善伙食只有四次:“五一”、“十一”、“新年”、旧年(春节)。他老人家什么时候给我们吃猪肉炖粉条,那就不知道了。
最让我们高兴的是,我和老七都成了生产标兵,所以吃的比过去多多了。暂时不再被饥饿煎熬。其实张所长也没有给我们增加定量,他只是把新进来犯人的部分口粮挪给我们吃了而已。新来的犯人肯定完成不了生产指标。我们也没有因此良心不安,因为当地犯人都在这里呆不了多久,就被判刑去劳改队去服刑。在劳改队他们成了合法劳动力,到了那儿他们就不会挨饿了。而我们等于是死缓犯人,不知在这里还要等多久,所以自保为先。在这里开展生产之前,和我们一块儿来饶阳的北京气象学校学生邹宗志,就饿死在这里了。我们不想重蹈他的覆辙。
开展生产对我们最大的好处是,我们可以在车间里天天一边拧麻猴,一边聊天。有时候,我们也一起唱歌。当地的青年也不时唱点样板戏或语录歌。有一天,我和老七唱起来《伦敦德里小调》。也许,那忧伤的情调很符合那时大家的心情,所以,我们俩就一遍遍小声唱着,不愿那旋律停止。不知不觉中,其他北京青年和当地青年都停止唱歌或聊天,整个车间都宁静下来,除了车床的嗡嗡声外,剩下来的就是我们俩的歌声。
这时,我们俩才发现大家都在听这首歌,唱完这一段就自然停了下来。人们都没说话,大概还沉静在那个曲调中。过了一会儿,休息开饭了,几个青年走过来,有北京的,也有当地的,都向我们要歌篇,我和老七答应晚上值班的时候,帮他们回忆回忆,写出歌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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