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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用潇潇交代,这是应该的。
军区大院儿,我有四五年没来过了,站岗的哨兵换了一拨又一波儿,瞧着眼生得很。
我瞧着哨兵眼生,人瞧我自然是更眼生,好在尹家大哥尹自立这会儿已经到地方了,跟哨兵交代两句,接了我进去。
“大哥,老爷子还好?”
“不如从前了,这几年,想潇潇啊。”
我沉默一会儿,笑着说,“大哥,我哥没给你填什么乱吧?你把上海那生意交给他?”
“景默在国土资源部也有些年头了,这些事儿看得准儿,再者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自家兄弟那是应该,便宜外人可就不值了。”
我又笑了笑。
我哥因为去苏黎世找叶芳菲,就辞了国土资源局的工作,一年以后,我哥进了尹家大哥公司。
大哥搞的就是房地产,从前我哥还在国土资源局时候,俩人也有过合作,不过形式不同罢了;这一回,估计我哥也不打算再回锦城,就是回来,也是偶尔的事儿,局子里的工作,自然得辞了。
辞了以后,也不能喝西北风不是?工作还是得干的。
我哥不缺钱,从前跟大哥合作过几回,回回生意成了,我哥也有分成,可我哥现在毕竟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哪儿能这时候就退休哪?就连顾云清顾爷那么大一金主儿,每天不还是辛勤劳动嘛。
我跟尹家大哥一路走着,只是随口聊几句,就到了尹家。
依旧是那把金藤太师椅,五年前,也是这么个景儿——老爷子悠然地坐在金藤太师椅上,脚下是搁脚蹬,手里还滚着俩太极球。
可现如今,太师椅、搁脚蹬倒是没变,变的是茶几上还搁着一家用吸氧机。
刚才路上听大哥说,老爷子有两回,差点儿过去了,得亏是有人看着,抢救及时,才能保到今儿个。
“爷爷。”我过去,把六安瓜片放下,“您今儿脸色真不错,待会儿,我陪您在院儿里散散步。”
老爷子须发全白,眼珠也不如四年前清明,有些浑浊,反应似乎也慢了不少。
我说完就在老爷子身旁坐下,老爷子却许久都没回我话儿。
我看看老爷子,又下意识瞟一眼大哥。老爷子要是能好好儿地,颐养天年,比什么都强;万一去了,一家子人伤心事一方面,老爷子家大业大,又极是偏爱潇潇,到时候为了这家产,难保兄弟不反目。
“潇潇回来啦?”老爷子忽然出声,声音洪亮得吓了我一跳,我一瞧,老爷子正定定望着前方,显示面露喜色,可下一刻,脸色又僵住了。
“怎么了这是?”我看向大哥。
“老毛病了,这三年多都是这个样儿。”
“潇潇一直不回来?”这我一直不理解,撇开我的事儿不谈,潇潇是个孝子,且孝顺老爷子,比孝顺他爸更甚。老爷子现在这情况,照理说,潇潇不能不回来。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潇潇不是没回来过,他平均半年回来一趟,可一次都没有告诉过我。
他不想见我,或者说,不大敢见我。
就像当初我跟顾云清的婚姻,他那晚走得急,且走之前没告诉我,非得到了东京才给我发短信。
很多年后,我问过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就走,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回来却不告诉我,让我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潇潇说,他怕我哭。
潇潇说,晓儿,我要是走之前就告诉你,你虽说不会拦我,可指定会哭,那样儿,我就走不了了;他说,晓儿,我要是到了东京再给你打电话,你还是会哭;潇潇说,丫头片子,你忒能哭了,我看着难受。
他说,晓儿,我看着你哭两年了,那两年,我特别想揍子言;可那两年,我也告诉自个儿,崩管谁让你哭了,我不会,这辈子都不会。
以后的日子里,我常去军区大院儿,不是因为这是潇潇交代的,而是因为,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我一般一礼拜会去大院儿两回,看老爷子。老爷子现在精神有点儿恍惚,我陪老爷子说话儿时候,其实常常是我一人儿在唱独角戏,老爷子基本上不回我,甚至有时候,连听都没进去。
这是第三个月的最后一礼拜,现在已经是孟冬了,屋里开着暖气,很缓和,我刚从外边儿进来,脱下外套,跺跺脚,孟冬时节的锦城,已经有频繁的大雪。
大雪如鹅毛,铺天盖地。
冬天的锦城,从孟冬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