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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在汨汨流淌,浮出水面的鹅卵石宛如几亿年前遗留下来的恐龙蛋。
日暮时分,冬生的三口之家从乡街赶到了水库边。因为喜福的第一次踏访,且是冲着倪家的女儿来的,岳父让渡口上岸的乡亲带话给冬生。这似乎是倪家人对这位准女婿的一次会考。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几只苍蝇在飞来飞去。冬生的到来使气氛变得沉闷了起来,他的头发微微卷曲,长得矮矮墩墩,很像岳父。他穿了时髦的梦特娇T恤衫。冬生一来,就叫了彩云,两人在屋后嘀嘀咕咕咕个半天,喜福估计是冬生向他妹妹了解他的“第一手资料”。出来后,彩云脸上有点阴,笑像扯开的。而冬生的脸是绷着的,他的态度看来倨傲,对喜福偶然的笑容差强人意,鼻梁上布满了蜘蛛网似的笑纹。吃饭时,他将穿袜子的一只脚提到坐凳上,他们喝着喜福从水洋带来的孔府家酒,从彩云的脸上喜福读出了她对冬生的不满。彩云的嫂子叫小玉,长得有些粗大,浑身挑不出有块做女人该细腻的地方,连嗓门也像大炮似的。小女虽天真可爱,却起了怪怪的名儿“米娜”。冬生两口子跟喜福好像无话可说。喜福无话找话,谈了天气谈家乡再谈海峡两岸、国际风云,接着的话题像卡了壳。闷了一会儿,喜福给米娜讲作文。他似乎这才找到可卖弄的。
彩云不停地给喜福夹菜,岳父岳母不时与喜福斟酒,他来者不拒,看得出岳父岳母有点酒量,在喝酒的爽性上两位老人是喜欢他的。
这顿貌似和和气气却掺杂着枯燥乏味的晚饭,伴随着夜幕降临而终于结束。饭后,喜福与彩云松了口气到溪滩遛达。两人挽着臂披了淡淡的夜色回来,发现冬生一家三口已不辞而别。问题不言而喻,彩云的哥嫂不喜欢这门亲事,彩云有点造情的成份,本想是做给冬生看的,然而观众却已悄然离席。喜福想,各人有各人的命。冬生与他都是从乡中学读书出来的,他顶了父职,成了乡医生;而他本该接过父亲的锄头,却跑到城里当代课教师,虽与正式教师教的是同样的学生,可拿的钱是他们的不到一半,还得看他们的脸色……
病人渐渐没了,夜色已浓。岳父切了西瓜,四人吃瓜时闷声不响。岳父终打开了话题:“别怪冬生,他刚才的样子被我训了一顿。不过冬生说你不是正式工,只是个代课教师,你的家底子薄就不用我多说,这一切都是实际情况,问题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与我女儿将来怎么过日子……”岳父敏捷地将正欲飞到西瓜上的一只苍蝇凌空一抓,然后将逮住苍蝇的手迅速浸到盛水的铜脸盆里。
“爸爸,我去过他学校,校长夸他,学生喜欢他,学生写的作文还登在报上杂志上呢,他会转为正式教师的!……”彩云抢话,并有点邀功讨赏地看了喜福一眼,想把身子往他边上靠,又似觉不妥,缩了。
岳母又将一块西瓜递给喜福:“从喝酒来看,你是个爽性的人。陈家过去待倪家不薄,这点情我们倪家不会忘记。唉,穷一点也算不了什么,只要不懒,日子会好起来的。我过去跟了居民户口的他,当初也遭他嫌,不也从临时工转为大集体了……”
岳父的手从铜脸盆里抽出,一只苍蝇浮上水面,挣扎了一会儿,沉了。岳父嘿嘿地笑,笑得像见了好收成的他父亲。岳父正想伸手取西瓜,岳母猛叫了声:“手——”
岳父乖乖地想把手重新浸到铜脸盆里,岳母又叫了声:“水——”
于是岳父像在幼儿园里很听阿姨话的孩子,将浸苍蝇的水泼掉,从缸里重舀了水,倒在铜脸盆里。
一家人立时笑了,连喜福也忍俊不禁。看起来,在干净的程度上,母女俩如出一辙,彩云不光是长得像她母亲,在管理他的卫生程度上也一丝不苟。
远处,隐在夜色中的村庄传来吠声。在岳母的带路下,走过弯弯曲曲的小路,来到了似乎荒芜已久的小院。院墙残留的红标语映入喜福的眼帘:…生一…孩…好!这是间像废弃了的生产队仓库。院内杂草丛生。
看得出,岳母已把二楼的两间屋子收拾得非常干净。通道将两人的房间隔开,喜福的床是放在木地板上的篾席。岳母仍不忘拿湿毛巾抹了一遍。完后,开始嘱咐彩云,彩云在岳母的背后向喜福做鬼脸,岳母的严加防范不想喜福与彩云偷吃禁果在先。喜福想:有时父母的呵护虽善意却是可笑的,简直有点迂。
喜福与彩云的恋爱是从县卫校的一次周末舞会开始的。脸上长了蝴蝶斑的文友青青也在这读书。受青青所邀,喜福来参加舞会。读医士班的彩云从喜福彬彬有礼的邀请中,感受到别人似乎对他俩又羡又妒的。起初他俩的话题是离开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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