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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阳跌跌撞撞地走出校门,三条宽阔的马路像三条灰色的纽带横陈在她面前,她一下子蒙了,到底走哪条路更接近死亡呢?她发现自己把自己逼到了绝境,只有濒临的死亡才能让她看到生命的本质。她一筹莫展地站在校门口,木讷地看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站在树林里撒尿,他们把器官高高地举起来,但不知道把生命的活水源头引向哪里。林夕阳发现自己的命运和他们有着极其可悲的相似性。她站了好大一会,终于有些支持不住了。她找到蹲在校门口的一个石狮子,在上面坐下来,眼睛看着前方,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横陈在面前的三条马路。
最后,她选择了中间那条路,那条通往理工大学的路两旁长满了高大的法国梧桐,石板路被梧桐树的羽翼轻轻覆盖着,走在上面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强烈的愉悦感。这是她这一段时间以来走在上面最深切的感受,也是她这一生最短暂的美好回忆。林夕阳的感情被迫呈另一种快速形式在现代都市急遽地展开,又被迫仓促地结束。
她从石狮子头上跳下来,脚落在地上时她才发现她的鞋子不知道掉到哪里了,幸亏这一路过去的全是石板路,否则她只能戴着镣铐在火红的烙铁上跳独步舞。从现在开始,她要赤着脚亲自丈量脚下的土地,看来回究竟要踏多少块石板才能走到天亮。
脚刚落在冰凉的石板上,她不由得浑身激灵了一下,醉生梦死了几天,这会她发现自己仍然走不出这厚厚的甲壳。每走一步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强烈的刺激,一种生死的轮回,这刺激给她全身心带来了锥心刺骨的疼痛。但脚步迈出去后她就收不住自己的脚了,透骨的冰凉猛一下子将她内心最珍贵的东西激活了,并血淋淋地呈现在自己面前。这时,冰冷的石板赤裸裸地传递给她另一番切身感受,它把她一层层地剥开,把她的伤口呈现在世人面前。
林夕阳终于忍不住趴在一根电线杆上哭起来。几辆空的士停在她身边,然后又呼地开走了。一群拾破烂的乞丐蜷缩在墙角处,他们歪着头看着这个样子和他们差不多的女人。她的身子软下来,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站在大街上,傻乎乎地哭泣。
哭完后她最后还是决定沿着这条石板路走下去,走到大学生宿舍,看他最近几天对生活有没有什么新的看法,她存在着侥幸心理,自己在欺骗自己。她最终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最后的心愿,她想看他一眼,远远地看他一眼,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她知道,接下来她要为她的一拳负责任,她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可能要重新回到原先的生活轨道上去,而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深深地埋进尘埃里。
林夕阳在石板路上来回走了三趟才熬到天亮,但天一亮她就没有见人的勇气了,她的脚被磨出了几个难看的血泡,而且她还在商店的橱窗里看到了自己可怕的影子,她被自己吓住了,那样子越来越像一个小丑,越来越像一个乞丐,就这个样子去见大学生吗?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怪物,他一定会哈哈大笑,不笑死才怪呢,然后像打发乞丐一样把她赶到大街上。林夕阳一下子绝望到了极点,她想再次趴在电线杆上号啕大哭,但电线杆旁站着的不是警察,就是乞丐。
她打开路边的水龙头,在脸上抹了几把,用凉水把头发打湿、抹平,没有工具,人们看到一个女人在大街上马马虎虎地打扮自己。她又走到摩天大楼的橱窗前仔细端详自己,橱窗里映出的模糊影子总算给了她一点勇气。她又在附近的小卖店里买了一双廉价的平跟鞋,把鞋套在脚上后,她马上意识到,穿上这双鞋,她就可以轻松自如地穿过那个野狗横行的停车场了,就可以坐在假山后面看着大学生从容不迫地穿过月季花丛微笑着向她走来。她裂开嘴甜蜜地笑了起来。饥饿和恐慌给女人造成了这个时代的美好幻象,现在,她为这个美好幻象积极行动起来了。砸向校长的那一拳给了她极大的勇气和自信,好像校长的那一拳是为大学生而挨的。
现在才七点,再等一会大学生北纬就要出来吃早点了,这是她见到他的最好机会,她可不敢像上次那样冒险,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取其辱了。她打算好,这次不多说什么,如果大学生对她还像上次那样,她会毫不犹豫掉头就走。
她在熟悉的地方坐下来,选择了六角亭的一角,前面正好有一丛竹子遮住了她半个身子,她在绿色缝隙中看着对面,从对面走出来的每一个人都一目了然,没有一个人能逃过她的眼睛,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相信大学生不久就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面前。今天不管等多久,但问题只有一个,问完了她就从这里从从容容地走回学校,然后从从容容地回到乌堡小镇。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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