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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不起眼。而今大家都荆钗布裙,她那张不甚出挑的脸竟然也能看出几分妩媚来。此刻海棠也有几分惊慌,这云丝炸春卷她虽然会做,却并没有做过,为何此刻尚美人会看着她?
黯淡的烛光将尚明珠的脸色映衬得格外阴暗。
宴席后,众人散去,赵祯独把玉安留了下来。偌大的紫宸殿烛火摇曳,一时间呈现出几分惨淡的光景。他在玉安的搀扶下,在最后的一级台阶上坐下来。
“爹爹,更深露重”玉安劝谏道,他却摆摆手。透过大殿的大门向外看去,远方那黛青色的天空中有几点寒星依稀闪烁,在这初春的夜里透着几分孤苦和静寂。
“玉安,”赵祯若有所思地望着遥远的苍穹,“那云丝炸春卷完全是你娘的手艺,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是你为我置备的吗?”
“我猜这应当是海棠做的。事实上姐姐也是跟海棠学来的。海棠是她的同乡,又同拜在一个师傅门下,感情很好,就央求姐姐带她进宫,还指望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只是”话到嘴边,玉安笑笑,没再说下去。
都是些少女烟花一般的梦。赵祯听罢,默默叹了口气,“玉安,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爹爹宽厚仁慈,是旷古难见的贤君。”
赵祯却摇摇头,“你这恭维话我当不起。做官家,我没有太祖太宗的睿智,做丈夫和父亲,又让我的女人和儿女受了不少委屈。”他转头看着玉安,眼睛里没有帝王的威严,有的只是父亲的慈爱,“玉安,我的儿女中,我亏欠最多的就是你,可最懂得我心的也是你。为人子女该有的优点你都占全了,但反过来我却看不透你。我常常在想,在玉安心里我是一个怎样的父亲呢?”
一阵微风吹过,殿前的池水上泛起圈圈水晕。玉安答道:“爹爹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赵祯道:“你难道不会怨恨我吗?”
一股寒流从窗外袭来,玉安打了个哆嗦。怎么能不怨恨呢?在万春阁的日子就像一个永远无法彻底抹去的噩梦。这一笔笔往事,她又该向谁讨个说法呢?
但眼前的父亲是帝王,她永远不能冒险与他交心。“不怨恨。”她这么说,“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谁又能怨谁呢?”
她越是这么说,赵祯越是愧疚,“玉安,当年我曾经许诺册封你娘为嫔,但太后以不合礼法为由坚持不允。如果我现在追封她,能安慰她在天之灵吗?”
玉安摇头,“她已经不在了,何必旧话重提,令娘娘难堪呢?”
到底是她想得周到。赵祯叹了口气,轻拍她的手背,“是啊,过去的,也就过去了。不过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我会尽力补偿你和你身边的每一个人。这个承诺,我会永远记得。”
赵祯不再年轻,又连年忧劳,在紫宸殿石阶的一坐便着了风。皇后探望之后,传旨说官家龙体欠安,各宫免扰,又吩咐了玉安一番,便回柔仪殿去了。奏章堆积如山,赵祯眩晕不能过目,都由玉安念给他听,到了后来他便挥手示意,“剩下这些你就代为决断吧,不必事事报我。”
窗外天幕低垂,新月如钩。福宁殿的外书房里,青烟袅袅,一灯如豆。玉安坐在灯下,目不斜视地翻阅着奏章。
昏睡了一个时辰,赵祯醒了,玉安正坐在旁边,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赵祯问道:“奏章都批完了?”
她答道:“是的。只是有两项事关重大,我不敢擅作主张。”她递过去一份奏章,户部官吏弹劾范仲淹以权谋私,草菅朝廷命官的人命。
这件事赵祯和玉安都早有耳闻。去年年底新政开始后,范仲淹便挑选了一批精明能干的按察使到各地检查地方官政绩,凡尸位素餐的一律罢免。连他的好友、同为枢密副使的富弼都看不下去,认为此举太为强硬,易招非议,但范仲淹却认为对官员仁慈便是对百姓残酷,故仍坚持己见。这件事在朝中传开后,亦传到了宫中。
“把这份奏章压下,将呈递奏章的人放到外地去。”赵祯将它递回给玉安。新政方兴未艾,他必须给大臣全力的支持。但他的神情表明,这件事也使夏竦回来的日子更近了。
玉安将另一份奏章递过去,“这是有关夔州匪盗砸毁州府,并且和临近州县盗寇勾结之事的呈报。”夔州多山,盗贼频生。去年曾经调地方厢军剿灭,反被打得损兵折将。招募一部分人入伍后有所好转,如今却又滋生了新的队伍。
赵祯思忖许久后,沉声道:“不可再行宽贷,全力剿之。”说罢,他的脸上竟生出似带微笑的轻松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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