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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公安不同意,花鼻公这才不得不在一道坡上纵向挖了一条沟,将表姑和福祥头朝下脚冲上地埋了。听讲这样他俩就不能做恶鬼,当然也永世不得超生了。
头几天妈妈、梅姨讲起表姑时还会哭,我也吓得直往她们身后躲,可几天之后她们再说起时已不再流泪,我也从惊恐中渐渐解脱了出来,听到他们的名字时不再像风中的柿子树叶似的那样扑籁出满身涟漪,眼前也不会发黑,并于那突如其来、金星四射的黑暗中冒出两张烂番茄似的脸来。更让我安心的是表姑和福祥不再入我的梦了。说实话,他们走后有一段时间黑晚对我来说充满恐惧,以往甜蜜的梦乡也阴风阵阵。那些晚上我常常看见表姑和福祥游魂似的在屋里飘动,有时他们从缠着青藤的窗柩里钻进,然后壁虎一样挂在墙上,鲜血直流的脸上布满诡谲的笑意;有时他们融化在月光里,夜深人静了他们才幻化回人形,接着撩开蚊帐对我大笑。我看见福祥的眼里游出一条鲜红的小蛇,而表姑的牙齿越长越利,最后弯弯地挑起,把我送到了月亮旁边。月亮是冰做的,那么寒冷,我哭喊着求表姑放过我,表姑一摔头,我落入一片燃烧的火海,我听见无数凄厉的喊声,接着一个披着黑衣的鬼怪在这喊声中着向我伸出了大手……
这样一个梦于幼小的我而言,无疑是可怖的沉重的。我时常被怪梦吓醒,醒后还要愣怔许久。虽说我后来不再被这梦所靥,但胆子却明显变小了。我特别怕经过表姑住的屋后。以前我常从那小小的木窗里看见表姑的笑脸,偶尔她会把那根大辨子从窗里伸出,装蛇吓我们,她死后这窗尽管终日关着,还糊了塑料布,可不知为什么,只要一走近那儿我就感到脊背发冷,仿佛随时会有一只满是白骨的手从那儿探过来把我抓走。但从门楼那儿过来我必须路过表姑的窗户,这使得我小小的脸上蒙了层愁色。后来我把这恐惧说给了奶奶听,奶奶便在表姑的窗户上方贴了张符,用一捆烧草挡住了窗户,这样才渐渐平息了我的恐惧。但不管怎么样,大人们还是认为我受了惊,脑子好象也被吓涩了,涩得就像一把生了锈的大铁锁。
《我的1968》 第四部分(13)
“你看你,丢三拉四的,不是忘了去田里笼鸭仔,就是忘了拴鸡莳门,这样下去我要叫你奶奶了,可不是嘛,你比我老,都老糊涂了,幸亏还记得自家的屋下门。”
奶奶内心深处肯定很同情我,当她和梅老伯从大队部被放回家后,她看我的目光充满怜悯,大约她也认为像我这么个年纪的细妹险些落在尸体上是一种不幸,所以那段时间当我做错事时奶奶只是挖苦我。有一次她居然真的喊了我一声“奶奶”,因为我错把一只鸭仔关进了鸡笼。奶奶喊我时眼睛瞪得牛卵那么大,那神情好滑稽。于是,我捉住那只嘎嘎叫的鸭仔蹲在地上偷笑。奶奶先前没发觉,等她发现我不对劲时,我已经笑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女,乖女,你怎么啦?”
由于我笑得浑身发颤,奶奶以为我生病了。而我犹在想她那声喊得突兀和奇怪的“奶奶”,一时间眼泪都笑出来了。待奶奶弄清我笑的缘由之后,奶奶也丢下手中的活计蹲在地上哈哈大笑,她一边笑还一边拍腿:
“哎哟,哎哟,笑死我了!”
笑到最后,奶奶吃不消了,她搂着肚子叫唤着,感觉好像在哭或是哪儿受了伤。这时天已近黄昏,远远近近的炊烟被山风吹得晕开来,整个村庄便笼罩在一层浅蓝色的雾气中,看上去飘飘缈缈的。即将坠落的日头寂寞地在天边抹下几道绚丽的红色,像是镶在那些起伏的山峦上的一道荷叶边,当晚霞移动时,这荷叶边是款摆着的,看上去漂亮极了。
“奶奶,你看那天,多好看。玉皇大帝是不是也在唱戏?”
我不笑了,走到奶奶身边痴痴地望着天,认真地问她。奶奶拍着胸口,又揉了会儿眼睛,总算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她抬眼看了一下天空,随口道:
“玉皇大帝是神仙,不看戏的。咦,天都要断暗了,你妈怎么还不见归屋?”
奶奶说罢习惯性地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拎起一旁的泔水桶又去忙活了,这边还不忘吩咐我:
“老女,去屋后抱捆柴过来,还要添勺冷水到上锅,小文等下该洗盆澡,身上脏得都可以搓泥丸了。你妈也是,放着两个细鬼不管不顾,又去墟上干什么?那商品粮和工作不是写报告就可以写得归的,她也不看看形势。这都是毛主席的意思,毛主席发了话,哪个还能改过来……?”
妈妈在时,奶奶话不多。她的话多半讲给我、小文,还有园里的菜、家里的猪和鸡鸭听。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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