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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暗暗诅咒:上帝,我恨这破玩意儿。我下了电梯,穿过卡瑞利展室,来到大厅,然后——
然后——
天啊。
我的上帝。
我呆住了。
拉尔布或许无法分辨真实肌肤与橡皮衣之间的区别,但我却一清二楚。那个在收费口旁耐心等待着的东西肯定是个真正的生物体。我百分之百确定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他肯定是某种生命形式——
而且——
而且我的工作就是研究地球生命,从最早期的一直到前寒武纪。我经常能看到代表新“科”的化石,但我从未见过任何一种代表全新“门”的大型动物。
直到现在。
那个生物无疑是某种生命形式,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在地球上进化的。
我先前说过他看上去像个大蜘蛛;那只是在天文馆附近的人得到的初步印象。他比蜘蛛复杂多了。尽管表面上他和节肢类动物有相似之处,但是很明显这个外星人身体内部长着骨架。他的肢被发达的肌肉组织包裹着,肌肉外面覆盖着一层长满泡囊的皮肤。这些肢的模样和节肢类动物纺锤形的腿可大不一样。
地球上所有的脊椎类动物都有且只有四个肢(或者,比如蛇或鲸,是从有四个肢的动物进化来的),而且每一肢的末端的趾都不会超过五个。然而,这个生物的祖先肯定从别的世界的海洋中爬出来的:他有八个肢,呈放射状排列在中心躯干两侧。其中两个专职手的功能,它们的末端长着六根手指,每根手指都有三个骨节。
我几乎忘了呼吸,心怦怦地跳着。
一个外星生物。
而且,可以肯定地说,一个有智慧的外星生物。他的球形躯干隐藏在衣服之后——那件所谓的衣服看起来像是一长条淡蓝色的织物,在躯千上来来回回缠了好几道,每道都从不同的肢之间穿过,不妨碍各肢自由活动。他的两臂之间有一个镶着宝石的圆盘,缚住织物的两头。我从来不习惯打领带,但还是学会了它的系法,到了现在不看镜子也能打得像模像样。这位外星人每天早上缠布的过程应该不会比我打领带更麻烦。
织物缠成的道道之间的缝隙中还伸出两根细长的触角,触角末端可能长着眼睛——两个闪闪发光的球体,每个都被一层硬硬的水晶模样的东西包裹着。触角缓慢地左右舞动,有时互相接近,有时又彼此分开。我不禁好奇,眼球之间的距离不固定,这位外星人眼里的世界会是什么模样。
不管是我的出现还是博物馆里其他人的围观,似乎都没有引起外星人的警觉。不过他的躯体始终起伏不止,我希望那不是由于他的私人领地被侵犯而发出的警告信号。实际上,他的躯体运动几乎有某种催眠作用:六条腿交替绷紧放松,他的躯体也随之缓缓收起放下,同时眼柄也不断聚拢、分开。当时我还没看到外星人和拉尔布的谈话录像,所以我认为他这番舞蹈可能是一种交流方式,是一种肢体语言。我试着弯下我自己的膝盖,凭借四十多年前在夏令营学会的技巧,成功地使我的眼珠做起了相向运动,时而靠近鼻梁呈斗鸡眼状,时而两只眼珠彼此远离。摄像头把我俩的一举一动都拍了下来——万一我猜错了,在随后播出的新闻中,全世界观众都会把我当成个大笨蛋。但是为了交流,我还是豁出去了。随后,我又举起右手,手心向外,给他行了个问候礼。
外星人当即重复了这个动作,一条肢的关节一弯,肢端六趾伸直。就在此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最前面两条腿的上半截分别出现了一条竖着的裂口,其中一个发出“你”这个音节,另一个以稍低沉的音调发出了“好”音。
我吃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不知不觉放下了手。外星人仍旧震动躯体,挥动眼睛。他又开始说话了,这回说的是法语。左前腿处传来“你”,右前腿发出“好”。
这个推测很有道理,博物馆内的标识多数为英法双语。我无意间摇了摇头,仍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我打算开口,虽然还没想到说什么。不等我的话出口,外星人再次说话了。音节还是由两条腿交替发出,活像乒乓比赛中的乒乓球。不过他这回说的是德语,“Auf”“Wie”“der”“sehen”。
突然间我进出了一句话:“其实,Auf Wiedersehen是再见的意思,不是你好。”
“哦。”外星人说。他举起另外两条腿,像人类耸耸肩,随后又开始两腿交替发音。“德语不是我的第一语言。”
我应该笑一笑的,可我实在是太震惊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