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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动容的抬起眼帘,将他的侧面细细端详,那眉宇间竟能拧出苦水来,想来这决定下得艰难吧?时代背景赋予他特权,他本无须向妻妾交代什么,更何况她只是一只“鬼”罢了。
他既是这样做了,她便暗暗自许,不管他说什么,她都要效仿他的宽容,全权接纳,不计较,不自怜,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在思绪中遨游的男人,并未发现她的异样,已带着淡淡的愁容,拉开了回忆的帷幕。
“你这身体的主人是我的恩人,她曾经救过我的命,我们因一段恩情结缘,这一结便是整整九年。那一年她才七岁,谈不上花容月貌、谈不上倾国倾城,只是一个瘦小的囡囡,激不起任何美好的盼望,但是在我的眼里,那就是美的雏形。她说她不想当伎女,我便答应赎她出去,她说她想留在我身边,我便默认她是未来的发妻。可是等到她长大成人,我才发现她不如我想的那么单纯,这时候美貌这种东西显得毫无说服力,摆在我面前的选择很明显,要么戴着绿帽子信守承诺,要么爆发开来中止这种折磨。”
白九棠顿了一顿,颔首敛目、语调低沉,“这种选择对我来说无疑是艰难的,它几乎不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道义和原则的抗衡。”语落,眸子却微微一亮,一抹华彩如流星闪过。
“是你的出现将我解救了出来,你看我的那种眼神如此陌生,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在摸索人世。我熟识的女人渐渐走远,不再是那个发嗲撒娇暗藏市侩的女人,你改头换面、且性情大变,亦大刺刺告诉我,你爱我是因为我有钱。你开口闭口都是银钿,偏偏让人感到安心和实贴……”
言及于此,那深锁眉心的男人漾开了笑意,只道唇边噙着苦楚,便铸就了一抹苦笑出来。
“这些微妙的变化,搁在我这儿一点也不平常,可我却听之任之,不问来由。乃至于黄公馆事件爆发后,我且将你当做了病人,但依旧不深挖个中原由……直到后来……再后来……我还是不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至此,他终于看了妻一眼。
白苏氏心里敲着小鼓,怔怔的蠕开了唇:“为什么……”
那厢一瞬不眨的望着她,稍事一字一句的说:“因为我自私。”
小女人抖了抖睫毛,愕然的嚅嗫道:“什……什么?”
白九棠再度别过头去,扫低了眼帘,“于我来说,保持现状既能兑现承诺,又能收获真情,这不挺好么?何必要没事找事给自己添麻烦?”
语落,眉心纠结的压低了嗓,“我只管自欺欺人的沉浸在两全的快意中,这不是自私是什么?”继而,埋起头颅,喃喃道:“不论如何,她救了我的性命,你救了我的人生,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是我亏欠了你们两个……”
苏三微微张开嘴唇,脸上满是惊讶和悔意。
早知他肯为她这么糊涂,她又何必翻出他的苦楚,眼下闹成这样,她该如何开解、如何劝慰、如何将他安抚?
难道说,告诉他,“我们可以请人来为‘前苏三’超度,求她早日投胎享福”。这样说,不嫌矫情么
难道说,告诉他,“你别难过,‘前苏三’大有可能搏倒我这个冒牌货,她仍有机会享受浮世,你又何必这么自责”。这样说,不嫌添乱么
那么,该怎么说?怎么说,怎么说?
苏三苦不堪言的陷入了两难,在这种时候,她这种身份,说什么都是错,说什么都是折磨。
白九棠将脸庞沉进了掌心,极缓极重的搓着脸,他确实需要帮忙,但并非需要安抚,而是需要安静。
他这不理人的架势,自有慧黠之人揣摩,其妻犹豫了一会儿,不言不语的张罗起来,浴室的水放好了,干净的衣裳准备齐了,末了倚在门边,轻轻说:“水给你放好了,记得趁热洗。我……我今晚去书房睡。”
就在那房门即要合上的前一秒,呆坐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门口那可怜巴巴的女人是人是鬼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占据他人身体不是她的主观过失,倒是他私心作祟的罪孽已被坐实。
说来说去是他自己爬不出自责的情绪,这与她有多大的干系?难道无法面对良心时,便将问题推给她来承担么?
这般想来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弹起身来,扬声高喝道:“你给我回来要睡书房也不该你去”
苏三就这么给喊回来了。眼看着白某人胡乱卷起被子准备遁逃,忽而感到整个心空荡荡的,只恨自己狭隘蠢笨,揭了不该揭的疮疤,挖了不能挖的底细。
终了,带着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