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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街,中街,后街。街与街的间距,不过三十米。跟井下一百年的距离差不多。
然而一百年的过去和近在眼前的现实,终归是不一样的。过去再近,只能想象,不可琢磨。现实的上塘,前后街人家,只要打开风门,就鸡犬相望了。前街人家要是有人不小心放了个屁,后街人家就可听到一声响亮的“不”,后街人家夜里睡觉不慎忘了挡窗帘,夫妻之间的亲密就被前街人家看了去。后街上王德生家的三儿子王三儿,因为缺心眼儿打了半辈子光棍,好不容易经人介绍讨了个兽医的女儿,结婚那天,客人刚刚散去,就把媳妇拖到炕上做事儿,那媳妇虽然也缺心眼,但却知道大白天做那事儿让人笑话,坚决不从,嘴被王三儿的嘴堵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她呜呜地叫,意思是让王三儿挡上窗帘,王三儿哪里肯等,扑倒媳妇再不放松,在媳妇身上上下翻腾,关键时咬着媳妇耳朵大叫。结果,第二天,就有无知少年集合起来,拖着几个女孩,到野地里去温习。他们压在女孩身上,也上下翻腾,也咬着女孩耳朵大叫,结果,那被压在下边的女孩,于吉安的女儿于玲,因为过度惊吓,得了恐惧症,一听声音,就满街疯跑,害得男孩父亲赔了好几千块钱。
上塘书 第一部分(6)
所谓街,是由房子派生的,先有房子,才形成了街。上塘的房子,新旧差别很大,分老、中、青三代。老的,大都在前街。
房子老,跟人老是不一样的。人老了,要掉牙、秃顶、腰杆佝偻,而上塘的老房子,不但不掉牙,不秃顶,不腰杆佝偻,反而比新房还要气派,有威严。当然那气派,也是旧有的气派,威严,也是过了时的威严,砖是一尺见方的方砖,使墙显得又敦厚又壮实,瓦是深垄宽沟的灰瓦,盖在房顶上让人觉得又厚重又深沉,房檐四角,雕有飞龙图案。说是龙,仔细看,像毛毛虫,其实是非龙非虫,四不像。外墙正中,镂有一尺见方的空阁,专供供奉神灵之用。神灵怎么会钻到墙里,大概只有墙知道。
正房两侧,还有东西厢房。厢房和正房一样,举架庄重,砖瓦厚实,一律有供奉神灵的空格,一律有木格窗户,窗户外面,都斜对着大门门口。那门口,九尺高的门庭,正对街面。据说,这是解放前上塘大地主周弯子建的房子,土改之后分给了穷人。周弯子的爷爷,在镇子上给有钱的掌柜当跑趟的。有一天,有人给掌柜送信,说第二天高粱涨价,让他赶紧屯积高粱。谁知,掌柜的正在后院设赌,跑趟的私下里拆了信,得知消息后,一口气跑回家,将消息透露给他父亲,他父亲连夜借钱,四处收买高粱,几日之内发了横财,成了财主。那时的高粱怎么就那么值钱,大概也只有高粱知道。
大地主周弯子,祖上因为有钱,房子造得气派,但毕竟年深日久,外表旧得不能再旧,瓦楞上长着一簇簇青草,墙壁上沉积着黄一块紫一块的斑痕,让人看了沉闷、压抑,心里不免也要长出青草,再加上厢房已无人居住,门口的门边另档起了牲畜圈,牛马粪味不绝如缕,年轻人呆久了,心里不光长出青草,长出大树也说不定。
晚于老房子的,当然是中街,它们是前街的后代,前街的儿子,比老房年轻三四十岁。它们的出现,大都因为父母在老房里生养了一堆儿女,到儿女长大,老房子住不开,需要向外扩张,就把房子盖到后边。
生养儿女的,本是父母,向外扩张的,却要儿女自己。因为他们的父母生养太多,实在没有能力管了。就说前街东头的老申太太,细脚伶仃的一个镇上女子,却为申家生下五个五大三粗的儿子,三个人高马大的闺女,闺女再大,嫁给别人家,不用管房,儿子不行,不但管房,还得管娶媳妇。可是她的丈夫申明义,十几岁就在外面当装卸工,中年回乡,哪里懂得过庄稼日子的路数。不会过,又不能不过,要过,儿子大了,就得给儿子娶媳妇,盖房子。危难之中,只有选择一条路,只管娶媳妇,不管房子。老大结婚,老大自己出去盖房,老二结婚,老二自己出去盖房,老三结婚,老三自己出去盖房,剩下老四和老五,就问,哪一个能养老?能养老的留下,不能养老的也请滚蛋。说是问,其实早已经内定给小儿子了,小儿子腿有病。
赤条条从父母那里滚出来,身无分文,又没像老辈人那样赶上土改,凭空就能分得雕花瓦房,要平地盖起房子,实在是难上加难。东凑西借,把媳妇结婚的彩礼搭进去,好容易凑足一点钱,房子也就盖得很不讲究,稻草苫顶,黄泥打墙,虽然才只有二十几年,却早已是墙壁斑驳,屋笆塌顶了。
在上塘,最好的房子,要算后街了,它们多建于九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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