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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越挑了挑眉,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个捞得风生水起的新晋古惑仔会住在这么破落的地方。
阿霆了然地笑笑:“这是我小时候的家,直到四年前我都还住在这里,社团里面除了阿祥阿栋,没有人知道。”
他走到床边,指着床头的吊在墙上的一个书架:“呐,这些就是我读中学时候的课本。这些,还有这些,是我读书时候的奖状。”
他从一叠旧书底下抽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彩纸,上面是有校长签名的嘉许状。还有几本装帧精美的奖状,阿霆翻开,陵越见到里面的油墨还没有褪色,看上去都还像新的一样,仿佛那样辉煌的过去就在昨天。
阿霆颇有些自嘲地道:“我小时候读书可也是很厉害的。只要去考试,没有不拿第一的。”
“只要去考试?”陵越觉得这说法有些奇怪。
“要是社团吹鸡,要跟着大佬出去打架,当然就考不了试了啊。”阿霆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脸上带笑,仿佛普通的年轻人在回忆小时候的恶作剧一般,一脸满不在乎。
不知为什么,陵越想起家里另一个同样读的一番好书的年轻人。在他自己的家里也有这样厚厚一叠的奖状,当中一部分是他自己赢的,还有更多是屠苏的。
从小到大,陵越就是拼着自己打工缺课也不会耽误了屠苏一堂课一场补习。他觉得有天分就不要浪费,屠苏记性好反应快,是天生的读书好苗子,要是荒废了课业简直天理不容。
近年来坊间补习课盛行,中学生不参加课外辅导几乎就没办法通过考试。陵越于是拼着自己节衣缩食,也要一期不落地给屠苏交足学费,凡事别的学生有的,他什么都不会少了屠苏。
阿霆显然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他生活的环境甚至比陵越和屠苏都差上百倍,这样的境遇会误入歧途,其实回头想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小的时候……没有人照顾你?”
阿霆把刚才翻出来的奖状又一张张塞回去,一面头也不回地答:“有啊,我妈,小时候她在女人街卖橙。不过到中五就没有再卖了,那些陀地保护费收得太狠,再说她身体也不好。我中六的时候她住了一年医院,然后就过身了。一直都是大佬文和兄弟们互相帮忙,大家你帮我我帮你,不就这么长大咯?喂,喂,你怎么了?”
陵越像块木头一样站在屋子的中央,目光定定看着前方,视线聚焦在一点上,像有什么东西吸引他看得出了神。
阿霆以为他听自己的身世听得动了情,扯扯嘴角:“用不着这样吧,我又不是韩剧女主角。”
孰料陵越仍是一动不动,阿霆觉得这反应未免太过夸张,顺着陵越的视线望去,才看到对方的视线是落在了床头的一副相框上。
这时连阿霆也默默地住了口,挺起腰来,静静地看着那副相框。
那上面是读中学时的自己与母亲的合照。母子两个虽然穿得简陋,笑容却非常灿烂。少年阿霆手上拎着奖状的一角,母亲拎住另一角,两人的头靠在一起,眉眼弯得都挤得快要看不见,好像全世界的阳光都照在他们脸上。
陵越看着照片的表情与其说是出神,不如说是感伤。他那一贯冷硬紧绷的脸就像是坚硬的岩石终于露出缝隙,开始一点一点露出无法武装的柔软来。
这张照片让他联想到了太多,他想起小时候一次次领过奖状时一个人在镜头前强颜欢笑的遗憾,想到看着别人的家长揽着孩子有说有笑的亲热,想到自己看到那孤零零的第一名宁愿与别人有父有母的第二第三名对调的心酸。
——可是这一切,他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他是拳馆里的大师兄,拳馆里还有许多像他一样的孤儿,他的家里还有一个与他身世同样可怜的屠苏。所以他不能说。不但不能说,他还要有大师兄应该有的样子,不能有一点点的失落,一点点的忧郁。
他要告诉别人,没有父母一样可以很优秀一样可以做出成绩,哪怕有人会说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这是你母亲?”陵越怔怔地走向那张照片,情不自禁地伸手。
阿霆在他拿起相框之前一把夺了过去,用手臂抹了抹相框上的灰尘:“是啊,像不像?”
陵越点头:“像。”
“可惜她死得早,没有机会问问当年是不是只生了我一个孩子。”阿霆意有所指地看看陵越。
“不重要了。”陵越的手放下来,像是从梦骤然醒过来,下定决心似的转过身去,“反正现在……都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