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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夜每夜,当鬼魅扭头回避的时候,低头认真上药的道者心中满是惶恐。因为当指下的伤口结痂脱落的时候,就是韩觇离开的日子,那时,他再没有理由留下他。
凌华公主还要在山上住一阵。大小道士们私底下隐隐约约地议论,公主殿下是打定主意要在终南住下了。门外的小道童嘻嘻哈哈地打趣,「圣上的圣旨只说她要来,可没说她什么时候走。」
「你说,如果掌教进京了,她会不会走?」
「那当然……咦?做道士可以娶媳妇吗?」
「这个……还俗不就好了。」
小孩子家家,都被他那群没正形的师兄们带坏了。
鬼魅坐在角落里漫不经心地翻书。傅长亭留下的册子越写越厚。日理万机的掌教大人忙得连好好坐下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却总要抽空为他将早课与晚课的内容写下,一天不曾懈怠。
有始有终,从不半途而废。这也是傅长亭的为人准则之一。鬼魅摇摇头,暗想,木道士终是木道士,半点不知圆滑变通。顺手抓个徒子徒孙听录抄写不就好了。
院外忽然一阵喧哗,聚在一起嬉笑的小道童立时像被惊飞的小麻雀一般四散逃开。
只听一道娇脆的女声远远传来,「傅掌教是化外人,自当不在意俗世的繁文缛节。请本宫进去喝杯茶,想来不算惊世骇俗吧?」
不愧是自战火硝烟里逃出生天的女子,果然大胆直接。
「这是贫道日常起居之地,寒酸简陋,恐污了殿下慧眼。」掌教大人直板严正的声调响起。
屋里的鬼魅连连歎息,如此不解风情,哪怕还了俗也娶不上媳妇。
「既然是长亭的仙居之处,凌华更要进去沾染几分灵气了。」
「公主殿下,贫道以为不妥。」
「为何?」
「男女有防。」他说得义正言辞。
那头的公主气结,声调不自觉高了几分,「那都是俗人乱嚼口舌罢了。你我远在红尘外,理那些陈规旧俗作甚?再者说了,你我彼此心中无邪,又何须理会他人眼光?何况,何况就算是又如何?这是我与长亭之间的事,皇兄也是知道的。我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多管闲事?」
「公主殿下!」她还要再说,傅长亭断然打断,声调低沉,已是不容置疑的口气,「众口铄金,还望公主自重。」
再然後,任凭那公主反复纠缠,性子刚硬如顽石的掌教大人绝口不再退让,一句斩钉截铁的「男女授受不亲」气得凌华跺脚离去。
掌教的卧房内,韩觇坐在屋角的椅子上静静聆听,忽而勾起嘴角无声嘲笑。清高孤傲的傅掌教,抵死不让公主踏入你的院门,却在自己的卧房里藏一只形容丑陋的恶鬼。传出去,谁信?
那天晚上,有道童在房外敲门,「公主殿下请掌教去一趟。」
傅长亭的动作顿了一顿,而後继续站在桌前整理韩觇用剩的膏药,「夜晚不便,明日一早我就去。」
道童应了一声,匆匆跑去复命。鬼魅坐在傅长亭身後情不自禁笑开。
傅长亭转过身问,「你笑什么?」
韩觇饶有兴趣地打量他那张刻板正经的面孔,「你真不知道?」
那位公主的名声好像不太好。这是门外的小道童说的。文人才子,少帅英豪,都曾是公主的入幕之宾。
「……」
「你呀……」看他那莫名其妙的表情,鬼魅就忍不住歎气,「真是个木道士。」
傅长亭放下手中的药瓶,上前一步,自上而下俯视着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韩觇弯下眼,右颊上新结起的厚痂还是鲜红的色泽,横七竖八地盘踞在那张曾经秀丽白皙的面孔上,「天下间,风流潇洒的少年英雄有的是,年轻又俊俏的终南掌教却只有一个,真真是个稀罕物……」
话音未落,他忽然弯腰,鬼魅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眼如弯月,眸如星光。韩觇措手不及,傻傻看着道者越来越近的脸。
傅长亭的吻落在他的唇上,一如他的行事作风,直接干脆,迅猛果断,「终南掌教没什么稀罕。」
那什么才是稀罕的?韩觇怔忡,半张开嘴,任由他的舌径直探入。
平素举止斯文的道士,此刻的吻却强硬得近乎霸道。他俯身拥着他,唇舌不依不饶地苦苦纠缠,仿佛诉说无尽渴求。
喘息间隙,他亦揽着他的肩紧紧不放,眉目深深,直直望进韩觇的眼,「你留下。」
三日後,公主起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