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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问得很轻。语调虚弱得仿佛随时就会熄灭的火苗。
「别说笑。」呐呐地张了张嘴,韩觇回过神,再度扭开了脸,语气肃穆,「妖鬼聚集之处,不是终南掌教该去的地方。」
还是不信,韩觇不信他。刹那之间,满眼俱是失望。傅长亭跨前一步,一意要他听得明白,「终南掌教没什么稀罕!」
「我知道。」鬼魅懒洋洋地合拢衣襟,起身背对他道,「不早了,掌教大人还不睡吗?」不愿再谈的口吻。
傅长亭失语。
临走时,他立在门前,低低开口,「先把伤治好。」
韩觇点头。
许久之後,傅长亭的歎息依然萦绕在屋中。
约略过了半旬,京中传旨,不是抄家灭门的噩耗,而是络绎不绝的各色赏赐。见风使舵的各府官家闻风而动,长长的送礼进香伫列一字排开,从山顶一直蜿蜒到山脚。
常在门前叽喳的小道童羡慕得直咬手指,「瞧瞧,这就是咱们终南的掌教!又风光又体面。去京城时,连大将军都亲自出城来接。天底下,这样的能有几个?」
一迭声连连赞歎了无数次。忽而,另一个怯懦的声音响起,「不过,掌教也挺忙的。有时候,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雪落无声。满院银装素裹的清净世界里,鼻息间缭绕着三清殿上飘来的淡淡檀香,屋里的鬼与门外的小童一起陷入沉思。
傅长亭很忙,终南掌教不是个好差使,国师更是个要人命的苦差。门派里那群清闲散淡的师叔,师伯,师叔祖,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修行了百八十年,哪怕是株草都能成精,何况一个大活人?
隐隐约约地,韩觇能猜到傅长亭在忙什么。心中不由冷笑,终南山这个地方,他生于斯,长于斯,亡于斯。现在看来,最後还要魂飞魄散于斯。
摇摇头,小道童们不知又跑去哪儿淘气。把格窗推开一条小缝,呼呼的风声带着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鬼魅看着漫天的雪花,暗暗决定了今晚的去处。
山楂与杏仁住在山脚下的小村子里。房外的田地是终南的产业。幻化为人形的两只妖怪堂而皇之地对外宣称,他们是终南山上的道长们雇来帮着看护田地的。终南弟子来来往往,却从没有人来揭穿。想来,定是有人特意关照过。傅掌教办事,总是妥贴周到。
离此不远就是当年韩觇住的小院。光阴如梭,沧海桑田。鬼魅那座矮篱笆墙围就的小院如今早已消失不见。据说,山上原先有道长有意要在此造房隐居,可惜建在农田中央着实有些不妥。慢慢的,此事就不再有人提起。
山楂神神秘秘地告诉韩觇,听村里人说,终南派买下这块田地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约莫是天机子死後,傅长亭回终南清修的时候。
胖嘟嘟的狸猫说完话,仰起头眼一眨也不眨地看韩觇,满眼都是「主人你听明白我说什么了吗?」的疑问。
鬼魅戳戳它那快要撑破衣裳的肚皮,笑眯眯地夸它厨艺有长进。山楂伸长脖子还想再说什么。韩觇却已经回过头去找杏仁说话了。
山植与杏仁的小院外也有矮矮的篱笆墙,篱笆尖被积雪覆盖,白雪皑皑,晶莹剔透。
韩觇远远就能望见墙纸上暖黄色的光影,走到门前,白米糕的香气充斥鼻间,断断续续还能听见两人的拌嘴声,「快,快拿起来,再蒸就过了。」
「不急不急,蒸得越久才越香。」
「蒸久了黏牙。」
「嘻嘻,那是你牙不好……」
鬼魅站在门前忍俊不禁。黄澄澄的窗纸上,两个截然不同的剪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瘦的左右拦截,胖的四处逃窜。
「你,你,你……你欺负我!我要告诉主人。」
「主人在山上,他听不见。」
「你,你,你……」
「乒乒乓乓」,「叮呤当啷」……绊倒了椅子,摔碎了碗,一大脸盆的糯米粉兜头散落下来,双双成了大花脸。
韩觇推门而入,指着两个丑奴儿笑得哈哈哈。
山楂与杏仁现在过得很好,斗着嘴抬着杠,热热闹闹就过了一天。狸猫念念不忘曲江城那家客栈里的白米糕,依样画葫芦做出来,味道居然也不差。兔子有心,催着他多做两屉,赶集时趁热拿去镇上卖,生意出人意料的好。小钱箱不一会儿就「叮叮当当」地响。
兔子说到钱就两眼发光,咧着嘴跟韩觇说,「除了卖糕,每月我们还有工钱。」
鬼魅闻言挑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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