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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最末,师兄们总爱欺负他。那时年纪小,本事也没学会几样,被欺负惨了只会蹲在一边哭。师兄总是心急火燎地跑来,一个个把欺负他的人打翻在地,而後摸著他的头,揽著他的肩,挑著嘴角笑得张扬又骄狂:「小师弟是我捡来的,我的人。欺负他不算本事,有本事跟我比划。」
「同辈里,师兄是最出色的,除了你师父。」桌上的道袍被他压在掌上一遍又一遍摩挲,手指贴在洁白的衣衫上恋恋不舍地徘徊过一次又一次,韩觇的眼中看不见天边的弦月,也看不见面前的傅长亭,目光迷离,满满都是这深深浅浅纠缠不休的花纹。
傅长亭沈声道:「师父从未告诉我这些。」
终南掌教已是要跳出三界的是得道者,前尘种种,譬如昨日死,恐怕早已消散在三清殿上日复一日的嫋嫋香烟里。
执著人世的鬼魅眯起眼:「他不知道这些。」
鹤立鸡群的大师兄只要目无下尘地从他们这些天资平庸的师弟前昂首走过,留给他们一个风华绝代的背影就好。其他的,不过都是无关紧要。
「你可记得同辈中所有师兄弟的名讳?何时入门?师从何人?修为如何?」
「……」傅长亭老实地低下头摇了一摇。
韩觇的手指画著圈,最後停在了道袍胸前靠近心口的位置:「所以师兄恨他。」
无论羡慕、嫉妒、喜欢、憎恨,世间事最可恨,莫过於你将他日日夜夜挂在嘴边、映入眼里、刻进心底,而他却云淡风轻,无事人一样,从未将你正眼看过。
「论刻苦,师兄不下於他。论勤奋,师兄从未懈怠。论悟性,师兄也是聪明绝顶。但是,以天资……」那是天注定的,人心再挣扎也抵不过生死簿上那轻描淡写的一笔。只这一笔,却成了师兄一生的偏执。话题扯远了,韩觇恍恍然回过神,看了看神情专注的道士,慢慢将右手抬起,「你师父第一次看我,是因为那只香炉。」
失了一指的右手伸到傅长亭晃了一晃,韩觇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调,一字字问他:「依终南律,贼盗者,作何讲?」
傅长亭的语速同样缓慢,一眨不眨盯著他的眼,鬼魅的眼中是面容沈痛的他:「贼盗者耻,与羞辱师门同罪,断一指,逐出师门。」
「所以,这身道袍我穿不上了。」他嘴里说得轻松,始终在道袍上流连的手指慢慢压著衣襟划过最後一道,韩觇狠狠收回目光,一如当日在山门前回望的最後一眼。左手一拂,又将整个包袱盖得严密,不曾泄了一丝空隙,「乖侄儿,师叔被你逗得开心。可要我告诉你,终南的宝物法器都藏在哪儿?」
不理会他的玩笑,傅长亭猛然伸手,一把抓住他未及收回的右手。
「你……」韩觇吃惊,奋力要将手挣脱。道者的掌心热得滚烫,炽烈得让他想起那只药瓶上温暖的余温。鬼魅性阴,只需一点点热度就能充实整个空荡的心房。
傅长亭的眼中依旧看不到喜怒。他执意拉著他的手,另一手在腕间撸过,好似三月间从湖边柳林里吹来的和煦春风,拂过两人交握的手指,擦过韩觇的手背,最後捋开衣袖,握住了鬼魅细瘦的手腕。
韩觇但觉腕间也是一阵温热,低头一看,却是白天傅长亭隔著门帘递来的那串珠链,正摇摇晃晃套在了自己的腕上。
不等他发问,傅长亭先自开口:「有益修行,助你早入轮回。」
「我不……」拒绝冲口而出,韩觇用力後拉,想要挣开他的手,结果,拉扯著珠链的左手也被他箍住了。
道者的手心紧紧贴著他的手背,纠缠在一起手指彼此交叉。韩觇发现,傅长亭的眼正直剌剌直视著他的断指,心头一跳,越发挣扎得用力:「你放手!」
即使此刻,也未见这平日里规行矩步的道士有半分的退让,手掌一翻,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背,任由他铭刻著羞辱的手直白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你!」韩觇红了眼,咬紧牙关,撇开头,不愿从他眼中看到半分的不齿。那样的目光他看过太多。不需要这刚直不阿的道士再来重复。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断指之间,他双眼清透,还是那张对妖邪断罪问死的无私面孔,眼角眉梢,却是说不尽的温柔哀怜,「轮回去吧,人世太苦。」
上一回有人对他如此说话是什麽时候?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这样灼热的掌心,寥寥八个字,一路从耳朵直直落进心底,如同他方才丢进湖里的胭脂盒一般,「咚」地一声轻响,泛开无数涟漪。心酸、委屈、悲伤、愤怒,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全数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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