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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1/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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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说到底,是人类的精神和生命在一种文明层面上的代代递交。这一点,历代岳麓书院的主持者们都是很清楚的。他们所制订的学规、学则、堂训、规条等等几乎都从道德修养出发对学生的行为规范提出要求,最终着眼于如何做一个品行端庄的文化人。事实上,他们所讲授的经、史、文学也大多以文化人格的建设为归结,尤其是后来成为岳麓书院学术支柱的宋明理学,在很大程度上几乎可以看作是中国古代的一门哲 学——文化人格学。因此,山明水秀、书声琅琅的书院,也就成了文化人格的冶炼所。与此相应,在书院之外的哲学家和文化大师们也都非常看重书院的这一功能,在信息传播手段落后的古代,他们想不出有比在书院里向生徒们传道授业更理想的学术弘扬方式了,因此几乎一无例外的企盼着有朝一日能参与这一冶炼工程。书院,把教学、学术研究、文化人格的建设和传递这三者,融合成了一体。在这一点上,我特别想提一提朱熹和张栻这两位大师,他们无疑是岳麓书院跨时代的精神楷模。朱熹还对庐山的白鹿洞书院做出过类似的贡献,影响就更大了。

我在岳麓书院漫步的时候,恍惚间能看到许多书院教育家飘逸的身影,而看得最清楚的则是朱熹,尽管他离开书院已有八百年。

朱熹是一位一辈子都想做教师的大学者。他的学术成就之高,可以用伟大诗人辛弃疾称赞他的一句话来概括:“历数唐尧千载下,如公仅有两三人。”以一般眼光看来,这样一位大学问家,既没有必要也没有时间再去做教师了,若就社会地位论,他的官职也不低,更不必靠教师来显身扬名,但朱熹有着另一层面的思考。他说:“人性皆善,而其类有善恶之殊者,习气之染也。故君子有教,则人皆可以复于善,而不当复论其类之恶矣!”(《论语集注》)又说:“唯学为能变化气质耳。”(《答王子合》)他把教育看成是恢复人性、改变素质的根本途径,认为离开了这一途径,几乎谈不上社会和国家的安定和发展。“若不读书,便不知如何而能修身,如何而能齐家、治国。”(《语类》)在这位文化大师眼中,天底下没有任何一种事业比这更重要,因此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崇山间的座座书院,捕捉从那里传播出来的种种信息。

他知道比自己小三岁的哲学家张栻正主讲岳麓书院,他以前曾与张栻见过面,畅谈过,但有一些学术环节还需要进一步探讨,有没有可能,把这种探讨变成书院教学的一种内容呢?1167年8月,他下了个狠心,从福建崇安出发,由两名学生随行,不远千里地朝岳麓山走来。

朱熹抵达岳麓书院后就与张栻一起进行了中国文化史上极为著名的“朱、张会讲”。所谓会讲是岳麓书院的一种学术活动,不同学术观点的学派在或大或小的范围里进行探讨和论辩,学生也可旁听,既推动了学术又推动了教学。朱熹和张栻的会讲是极具魅力的,当时一个是三十七岁,一个是三十四岁,却都已身处中国学术文化的最前列,用精密高超的思维探讨着哲学意义上人和人性的秘密,有时连续论争三天三夜都无法取得一致意见。除了当众会讲外他们还私下谈,所取得的成果是:

两人都越来越服对方,两人都觉得对方启发了自己,而两人以后的学术道路确实也都更加挺展了。《宋史》记载,张栻的学问“既见朱熹,相与博约,又大进焉”;而朱熹自己则在一封信中说,张栻的见解“卓然不可及,从游之久,反复开益为多”。

朱熹还用诗句描述了他们两人的学术友情:

忆昔秋风里,寻朋湘水旁。胜游朝挽袂,妙语夜联床。别去多遗恨,归来识大方。惟应微密处,犹欲细商量。 ……

(《有怀南轩呈伯崇择之二首》)

除了与张栻会讲外,朱熹还单独在岳麓书院讲学,当时朱熹的名声已经很大,前来听讲的人络绎不绝,不仅讲堂中人满为患,甚至听讲者骑来的马都把池水饮干了,所谓“一时舆马之众,饮池水立涸”,几乎与我二十七年前见到的岳麓山一样热闹了,只不过热闹在另一个方位,热闹在一种完全相反的意义上。朱熹除了在岳麓书院讲学外,又无法推却一江之隔的城南书院的邀请,只得经常横渡湘江,张栻愉快地陪着他来来去去,这个渡口,当地百姓就名之为“朱张渡”,以纪念这两位大学者的教学热忱。此后甚至还经常有人捐钱捐粮,作为朱张渡的修船费用。两位文化教育家的一段佳话,竟如此深入地铭刻在这片山川之间。

朱、张会讲后七年,张栻离开岳麓书院到外地任职,但没有几年就去世了,只活了四十七岁。张栻死后十四年即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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