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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略有耳闻。”
“后来太子妃于禁中佛舍落发出家,随她一道出家的,还有詹事大人的夫人。”
我心头一震,勉强笑道:“这个奴婢并不知晓。”
“你当然不知道。”他微笑,“彼时是詹事大人建议太子当与太子妃一族割裂关系,向圣人表明清白。太子也只有牺牲了太子妃。可是不知为何,詹事大人的夫人却又跟了去。不论其中瓜葛如何,总之詹事大人为了保全太子连夫人都舍得,你这么区区一个婢子就更加不足道了。”
扑萤(2)
我并不曾听清凤迦异之后又说了什么。默默想了一阵,必是赵龄顾及宫禁佛舍凶险莫测,遣了夫人随侍太子妃出家无疑。或许为监视太子妃,或许为保护太子妃……至于沈氏究竟如何亡故,则不可细究了。一时心底哀凉,想起元旦节清晨与赵龄同车出城,为沈氏满斟屠苏酒归来,赵龄遗在我记忆中一个青袍飞袖的清癯背影。再深想一层,似是真正懂得“身不由己”四字之意,转念自身,只剩下一句静静咽下的叹息。
“其实你不来也罢。”须臾,他仿佛与我推心置腹,唇角还是翕着似是而非半真半假的笑意,轻轻哼道,“我自十岁入朝(《蛮书》载:天宝四载,阁罗凤长男凤迦异入朝宿卫,授鸿胪少卿。亦有说法为凤迦异于天宝元年入朝。小说为情节需要采用后种说法)至今八载光阴,恐怕连澜沧江的流向也记不清了罢。詹事大人有心遣你来,却也不会有太多所得。”
我缓过神,低问:“郎君只是独身前来么。”
他失笑:“这样要紧的事,詹事大人没有告诉你?”
我噎住。赵龄的确说过,凤迦异来朝时年纪尚小,除了随从阮白,府中仆妇婢女都是朝中分派。
“好了,不说这些。”他一时温温笑道,“我为你找回琵琶,你怎没有一丝欢喜?”
我一时不知如何对答,半晌挤出笑来:“郎君以为,奴婢现下的光景,还能如何欢喜起来?”
“这么说倒是我错了?”他趋身向我,倏忽已近我鬓边,“詹事大人也不为你起个好名字。”又笑道,“也是,就要不起眼,才不惹人注意。可是,如何又叫我注意到了呢?你从那花枝一跌,我其实早已看见。就是想等一等,看你怎么办。谁想你果真这么痴,真真挨了那么一顿打。”
又听他道:“后来一次,我知道你的确也是为了寻药研药,可怎么就不知认一句错呢?”温湿鼻息染了半鬓,我一时竟忘了避让,只是怔怔,把那近于耳语的声音听上心去,“有一件事,你一定不记得。那年千秋节,有个奏琵琶的宫人,险要不拜首就接了赞者的酒,若真那样,大概又会领一顿责罚——”
我只觉浑身血液霎儿冷去,呆呆僵住,原来那一幕,他竟还是记得。
那一顾,他竟会记得我,并在这一刻,回叙于我听。
而彼时我又是如何?双鬟薄鬓,整日抱着琵琶,以为四五根琴弦、一把拨子就能渡得此生苦厄,以为这世上万事只需不争不取便可求得平安。每一日,每一夜,以为藉以梦境还可回去景明春和的余杭,以为做人这一桩就是刻苦隐忍这般简单,却不知朝前迈出一步竟是汪洋渊泽。
他语意虽冷,却一直噙着笑。有一种温凉覆上脸颊。耳听得他说:“怎么又哭了?你那一晚弹的《清商曲》真好。你往日挨打,倒不会哭。”那温凉手掌先是拭了一边颊上的泪,又缓缓覆往另一侧。
“你的脸怎么这么冷?”
我静静笑道:“奴婢还觉得,是郎君的手很冷。”
“是么。”他双手交握,试了试,又抬手抚我脸颊,还是辨不清,“似乎还是你更冷些。”说这话的神情又像个执著求证却依旧茫然的少年。
我仔细想着,的确也分不清究竟是他的掌心更凉,还是我的肌肤更凉。也许是一般冰凉。这样贴在一处虽取不了暖,却生出稀薄温情。
许久才听见他说:“在府上,你还是像从前一样罢。”
我点点头,没有作声。
“毕竟,是太子詹事的人。”他忽而又笑,用指腹轻抚我颊边一道寸余的浅痕,“以后再挨打,就躲远一些。”
扑萤(3)
“你今年十六岁罢。”他微微笑,头也只停在我鬓边一两分的距离,不离开,也不再近,“日后还有很长岁月,那样的药,就不要再服用了。”
我一时如遭雷震,怔怔望他。
你今年十六岁罢——是,十六岁。还在詹事府时,赵龄决定将我送到这里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