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诵经完毕,陈婠走出高阔肃穆的佛堂,一出门,从暮光之中,瞧见有人推开竹篱木门,安静地提着水桶浇地。
三月的天儿,仍有些凉意,她却将袖子挽起到肘上,厚重粗制的姑子布帽裹在头上,没有一丝线条的灰蓝布袍,几乎看不出这是个不过二十五六的年轻女子。
陈婠走过去时,便折了一朵枝头的花苞,那姑子缓缓直起腰,丹凤眼上睑如薄削,有着能透人心弦的明净,但她转过头去,刻意收敛了锋芒。
“宫中这位小主,若无事,还是请回自己厢房去吧。”她又低下头干活。
陈婠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淡淡道,“我有件裙裳不仔细刮破了口子,想请青桑姑姑去帮我补救一下。”
这姑子听见青桑二字时,顿了一顿,但很快就道,“贫尼法号静慧。”
陈婠点点头,“沈青桑,尚宫局最出色的司衣女官,上至天子朝服,下至妃嫔刺绣,都是由您亲手穿针引线,这样好的手艺,当真要埋没在此地了。”
自称静慧的姑子终于直起身子,她的身板没有因为长久做活而有丝毫的佝偻,反而笔挺气俊,削薄的眉眼看过来,“这位小主说的也不全对,那些都是文昌九年前的旧事了,贫尼如今很好。”
有风而过,山寺清净,梵音浅唱淡薄。
沈青桑,出身没落贵族世家,十三岁选秀入宫,技艺冠绝四尚十六司。
当年,亦是后宫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儿,就连四十多岁的文昌帝,也对她青眼有加。
传言中,后来,文昌帝有意将她纳入后宫,而她命运的转折亦从此而生。
没有人知道内情因由,但表面上却是沈青桑因为拒绝皇帝宠幸,而引得龙颜大怒,一纸诏书被发配往法华寺萍居庵,从此销声匿迹。
为何记得她,因为从前她在法华寺中,曾救过险些坠崖的陈婠一命。
多年后,陈婠高居后位,想要回来报恩时,却得知沈青桑早已不在萍居庵,告病回乡不知所踪。
“若这位小主有需要缝补的衣裳,尽可送到贫尼房中,贫尼的屋舍就在小主西屋后面的柴房中。”
说完,静慧便提着空桶,去井边打水,然后去往下一片花泥地里。
然而,晚间陈婠并未如约去静慧的居处,因为天子御驾忽然而至,出现在这幽静的法华寺中。
陈婠出门相迎时,一身布衣还未来得及更换,素衣素面,不施米分黛。
站在满山桃花树间,清秀的像是一抹开得正好的春柳。
封禛缓步而来,一身织岫锦袍玉树芝兰,面容清冷。
陈婠福身,便被他先一步扶起,眸中缱绻,“婠婠,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陈婠摇摇头,新月似的眉眼微微弯起,“妾身在此地祈福,清净自在,并未感到辛苦。”
封禛不再说话,拥着她推开竹篱,步入厢房屋舍。
☆、第42章 色授魂与恩幸浓
屋中整洁干净,木床板凳,封禛坐在床沿上,摸着手下薄薄的一层毡褥,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地方,虽然不算简陋,但终究是清苦了些。
因为私下出宫,并不曾带太多阵仗,只有宁春和几名暗卫随行。
萍居的姑子手脚粗简,封禛自幼锦衣玉食惯的,虽然嘴上不说,但明显有抵触的神色。
最后,仍是要陈婠亲自替他端水净面。
“手儿凉的很,朕替你暖一暖。”说这话儿,他便将那一双水葱似的手包在他大掌中婆娑,一面儿伸出手来将陈婠落在额前的细发拢了拢。
“妾身这怕寒的毛病,非是朝夕,并不碍事。”陈婠又起身去端茶,顺道将每日服食的掺了药的桂花米分盒子,悄悄推到妆镜底下。
而后便若无其事地捧了茶过来,“陛下小坐一会儿,就该回宫了,过了二更天,皇城便要禁闭。”
她怕寒的毛病,封禛是知道的。上一世,毓秀宫中皆是多添暖炉,寝殿的一面墙壁凿了镂空,不断往里面注入温水,是以毓秀宫常年温暖如春。
是他专程为陈婠打造的长春宫。
如今,他已经想到了这一层,提早命宫人去东洲寻找暖玉,打一副暖玉床搬回宫中用着,暖身驱寒,应该不日便能送抵京都。
封禛只是稳坐不动,悠闲地饮茶,目光偶然在她身上停留,淡淡一扫,意味深长。
待茶饮尽了,他才掀起眼帘,冲着陈婠招招手。
陈婠瞧了一眼门外,此处院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