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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各有志,但多数人仍念天下太平。为了实现此愿,就必须扼杀些许野心。秀吉公不知自控,他发动文禄之役,最终黯然离世。
秀吉公若在统一天下之后,能够下令:“现在已是世人希望得到的太平时世,当天下息兵。”从此一心整顿内政,便早已建成一个天下太平的日本国。然,秀吉公却懈怠内政,这或许是因为他乃是于战乱频仍、烽火连天中成长起来,亦是因为他逢战必胜,自满遂生。总之,他晚年之为,将前半世之功一笔勾销了。
在秀吉决定出兵朝鲜之时,家康认为,那是出于不畏神佛的傲慢,亦经常这般告诫自己:“只知胜而不知败,必害其身。”同样,他亦经常用此言告诫亲信。所谓战事,就无必胜之理,若强求之,不过出于粗人错觉。不仅战事,任何争斗,胜败皆各半。只是现世的战事,除了胜败,还有“和谈”之路。若不知疲倦地打下去,不论如何强大,腹内终空,胜者终将成为败者。
秀吉公用兵之才世间罕见。小牧合战之时,家康虽曾有几分胜算,当时若非秀吉相让几分,最后鹿死谁手,实未可知。
只有秀吉公才是不知有败的古今第一英雄。然而,就是因为“不知有败”,才导致他晚年不堪。发动了对朝战争,还欲远征大明国,甚至要把天竺纳入自己掌中。他被野心和梦想冲昏了头脑,若非如此,他或许真能作为一个不败名将,成为开辟太平的雄杰之士,天下苍生部对其感激不尽,永世为之歌功颂德。但他并未因为平定天下而稍驻脚步,后在病痛和苦闷中怅然而去。
神佛的惩罚往往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降临。家康认为,若有人会再犯太阁旧错,此人必是伊达政宗。但现在,忠辉也有可能被卷入政宗的噩梦。忠辉之秉性出类拔萃,头脑更在将军之上,因此,他才会讨要大坂城。他真是一个毫无顾忌、不知胜败、不通人情世故之人!
家康躺在铺中思来想去,竟然不能成寐,此情形真是少见。许是因为秀赖和千姬之事未能如意,伤了他的心。他由秀赖想至千姬,由千姬想至信康,亦想起信康的切腹。信康便是因行为不端招致死难。
但忠辉毕竟是将军兄弟,他心中自有算计:连义直都成了名古屋城主,自己成为大坂城主有何稀奇?而且,他曾经宣称,一旦入主大坂,便会一手承揽外交事务,不分南蛮红毛,要将所有的欧罗巴人都聚到大坂,向世间宣扬日本国威,这种霸气真似当年的秀吉。细察之,这种霸气其实与伊达政宗密不可分。
“我的志向乃在天下,非在这大坂城下奔来跑去。”此战中,忠辉未至最前方迎战,怕是因为心里生着这等轻蔑。
但不妙的是,令忠辉垂涎的大坂城如今已成一座废城。饶是如此,家康还是担心他再次讨要,才那般严厉斥责。
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白时,家康总算有了决断,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家康决定再次把忠辉叫到身边,亲自教诲:现在还不到凭着霸气去海外叱咤风云的时候,海内刚刚肃清,天下并不稳定。此时,首先应协助将军,让天下大名争先恐后施行仁政。目前,海外并无一个强敌敢轻易出兵,侵入日本,故,要巩固国内基业,构筑太平盛世,要从足下一寸一地开始。先说这些,年轻之人许会反感,不如把他叫来,去进宫面圣……家康并不想长日待在京都,他认为,若长期待在京都,许会在世人面前和将军生起冲突。不管怎说,秀忠现在乃是德川家主,是征夷大将军。要是在众人面前把他臭骂一顿,于体面有损。因此,家康想尽快寻机会进宫面圣,向天子问过安之后,便起身回骏府。进宫面圣时,他会带上忠辉,也好跟此子说说当今天下的形势。
家康刚昏昏睡下,院中的小鸟已经唧唧喳喳叫了起来。
起身之后,家康便让板仓重昌去叫忠辉,让他装扮齐整,于辰时四刻之前过来。
仔细想想,此次进官让人觉得有些悲哀。由于丰臣诸人在宫廷内外活动,皇室试图调停战事,被家康婉言谢绝。若皇宫的调停起了作用,将会对日后产生重大影响——每当有人发动叛乱,便会央求皇宫出面调停,如此一来,不仅朝廷不得安生,还会重演源平时代院政之悲。于是,家康以丰臣氏亦是幕府治下的大名为由,拒绝了皇宫的介入。另一方面,家康亦想让秀赖承认过错,以求得到世人谅解,让丰臣氏得以存续。如今,一切皆成云烟。若天子问起此事,就禀明详情,以期宫中明白。虽未达成所愿,但他亦不能一声不吭就返回骏府。
家康在永井直胜的帮助下穿上了朝服,让人在房里点上香,思索如何对天皇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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