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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攘之后,屋内安静了。程远青看看墨绿色的水晶厅,对褚强说:“这神秘的墙壁,目前什么状态?”
褚强说:“和普通墙壁是一样的。外面看不见咱们,咱们也看不见外面。”
程远青说:“请你把它调成全透明的。我们能看到外面,外面也能看到我们。”
褚强一番操作,水晶厅就变成一览无余的鱼缸了。大家看到公司和电视台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屋里,嘴唇翕动,只是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程远青说:“这是我们小组的一次表决。我把它公开了。”
大家说:“好。我们同意。让他们看看癌症病人的心愿。”
程远青说:“现在听我指挥,请大家闭上眼睛。把你的右手伸出来,代表你自己。如需代表别人,就把左手也伸出来。如果你同意癌症小组为隽永公司做广告,就把手心向上。如果你选择了拒绝,就把手攥成一个拳头。如果你弃权,就把手背朝上……”
臂膀细弱而抖动,伸出的每一只手,都紧紧攥着拳头。
安疆要走。这一走,就是永远。
木所长把这一消息告知程远青的时候,语气很平和。木所长保持语气平和的原因,除了经验以外,主要来自安疆本人的态度很平和。
癌症的死亡通常是相当缓慢的,在给予痛苦的同时,也给予罹患者以足够的时间,用于告别和安顿后事。安疆坚持不再治疗,她要死在家里。安疆在尚有余力安顿事务的时候,委托木所长帮她找有经验的女护士轮流值班,费用由她个人支付。
她有一事相求——最后辰光到来之时,请木所长给程组长打一个电话。
安疆发出了死亡请柬。她的一生就像一棵树,普通到毫无味道的一棵树。现在,树老成精,枯索萧瑟,树根被砍出了深深的斧痕,大树将倒。它日渐枯萎的枝叶,散发出了让人震惊的芬芳。
大家到达安疆的卧室,大约是中午。冬末春初,头天下了大雪,雪后又起了风,寒意肆虐。走进安疆的卧室,却是非常温暖。50多岁的退休护士老吴守在安疆身旁,屋子收拾得非常洁净,有淡淡的茉莉花香,没有一点不洁的气味。安疆睡在她和政委的大床上,靠着边,只占了一个极小的角落。她瘦得如同一张未及染上颜色的皮影,苍白到透明的脸上,只有眼光依然是清澈和温煦的。
“你们来了……你们……好……”安疆吃力地说出这些话,干枯的眼眶因此变得湿润。
每个人都默默地走过来,用口中的热气把手心哈热,搓了又搓,直到手心滚烫才轻轻握握老人的手。安疆的手如同一把枯枝,把干燥的乏力传达给每一个人。
成慕海走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如今他是男人装扮,组里的其他人都熟悉了他的新身份,但自从他恢复原形后,安疆还没见过他呢。
安疆非常宽容地微笑着接纳了他,虽然那微笑只是嘴角的一个微弱的牵动。周云若每次活动之后,都把要点向老人家汇报。“这样……好”安疆吃力地说。
随着阳光西斜,屋内光线像铅一样沉重起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用目光打着招呼。传统中,死者为大。在这间屋子里,有一位即将远行的长者,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怕惊扰了她的安宁。
安疆仿佛睡着了,紧闭着双眼。程远青和组员们走到另一间房屋。老吴把灯打开,明亮的日光灯把整个房间照的如同正午。大家问老吴说:“她现在痛苦吗?”
老吴说:“基本上没有痛苦,她只是极为衰弱。所有的系统都衰竭了。就像俗话说的,油干灯灭。”
卜珍琪说:“她的神志怎样?我看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她非常清楚。”
老吴说:“神志目前没问题。我也不知道这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癌症病人弥留的时候,基本上会清醒到最后一分钟……”老吴不知道这周围聚拢的人当中,大部分是癌症病人,自顾自讲着。
“是福气。能够掌握自己到最后一分钟,怎么不是好运气呢。”卜珍琪说。她刚作完一种新治疗,身体很虚弱,还是来了。
老吴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能来,对老安像灵芝一样有奇效呢。我护理过的临终病人多了,咽气的时候,就是高干,也没有这么多人围在身旁。老太太有福气,走了不孤独。”
程远青说:“我们还有哪些要注意的事?”
老吴说:“别在她面前说和她无关的的话。我相信每个临走的人,都一直能听到别人在说什么,他们脸上一点表示也没有,那是他们没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