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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若因折磨而骨感分明的脸庞,现出陡峭的病态之美。
这姑娘,看着不言不语的,可真有心眼。来前就把假发备好了。临床的一位得了肺癌的老奶奶不住地夸奖。
周云若淡淡一笑,不做解释。她历来精打细算,是个“还价大王”,但买这顶昂贵假发,一分钱也没有还。假发下的脑袋,值这个钱。讨了,就委屈了自己。身体稍有恢复,周云若就辞了学校找来的护工,四处活动。癌症是不能轻言治愈的,只有缓解。癌症统计5年生存率,10年生存率,但是不统计治愈率。癌症是慢性病,癌细胞并没有离开你,它和你难舍难分。它同你达成了暂时的平衡。它在暗中休养生息以求反戈一击?
周云若一边牙齿打着颤,一边嚼着干吃面,顽强地把所有能找到的有关乳腺癌的书,都看过了。知道的愈多,她就越离群索居。
休学一年后,周云若恢复学业,成绩比以前还好了。知道底细的教授劝她不要如此搏命,周云若总是淡淡一笑,说我会保重自己,谢谢老师。如果有了病,又没有了钱,那才真是悲上加苦,只有拿下高学历,才能找到高收入的工作。
由于这种说不出口的残缺,周云若觉得自己低人一头。自卑的表现就是周云若高傲冷漠,斩山筑城,断谷起障,把自己全面封闭起来。男友在她住院后四处寻找,想不通一夜柔情蜜意之后,怎么就人间蒸发。因为不在一所大学,他打探不到实质性的结果。周云若出院很久,男友有一次碰上了她。男友的指甲直抠进她的肉里,说,你到哪里去了?找得我上天入地!周云若说,我不认识你。男友说,你一走了之就能一笔勾销吗?你欠我一个理由!
周云若看到男友比以前瘦削了,心中发痛。她知道自己决不能回头,那段生活已经死了,让一个死尸复活多么可怕!她绝不能让这个人看到她残缺的身体,不能!
她决绝地说:“我什么都不欠你。连理由也早就给了你。你放开我!如果你再纠缠,我就报警!
男友被她吓呆,放开了她,不是怕她报警,是明白眼前的这个决绝的女生已不是他的恋人。
周云若回去之后痛哭不止,无论流多少眼泪,她都不用手去擦。这种哭泣的方法,是她摸索了很久之后才找出来的,宣泄郁闷,不伤眼睛。无论你夜里哭多久,早上用冷盐水敷敷眼皮,照样一个清晨美人。
周云若又是毫不讨价还价地购买了义乳,像将军跨上战马一样,把假乳佩好。
从外表看,她婀娜多姿曲线优美。周云若终日埋头读书,心无旁骛。一天,她听到有人背后议论她是否性冷淡的时候,周云若恼了。她本想术业专攻,日后,倘病魔放她一马,假以时日,成为一名杰出学者。这条路太冷寂了,每当病情出现反复征兆,又要到医院化疗,周云若残存的自信就荡然无存,怀疑起自己全部生命的价值,包括这样的苦读苦修。她想到,自己很可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了。所谓不明不白,是她至死都不能将真相示人。
周云若情绪极端低落,一个名叫蒲的男生开始追求她。周云若那种从骨子里向外渗透的冷漠吸引了他,人总是会为一些自己所不具备的特质所吸引,蒲就是这样一个阳光男孩。刚开始,周云若对蒲和对其他人一样,冷拒于千里之外。但这种冷拒,更激起了蒲的热情。蒲见过冷拒的女孩,但那多是一种姿态,如同扇子扑动微风,是为了让火焰燃烧的更持久更猛烈。蒲以为凭着自己不懈的努力,微风会转化成热风。没想到,周云若拒绝,是真正凛冽的寒风。但寒风可以扑灭炉子里的火,却不能扑灭旷野中的火,蒲就处于这种激动当中。为了矫正蒲的偏颇,让自己耳根清静,周云若除了自己的病,什么都说了。我出身贫寒,我失过身,我常常有一死百了的念头……说出这些话,如释重负,觉得自己很丑陋。但丑陋的周云若似乎更具魅力,蒲从一往无前干脆变成神魂颠倒。周云若很清醒,蒲可以接受一个贫寒的妻子,一个失过身的女孩,一个忧郁而凄楚的女生,但蒲不会接受一个罹患癌症的女子,一个丧失了乳房的女人。周云若发现自己玩着一个危险的游戏。和蒲的交往,使她有了自信——那就是——即使在这种极为可怕的病中,她依然充盈魅力。这种脆弱的自信,只有在同蒲的缠绵当中才会产生,一旦分离,那一切又成虚幻。奇特的爱恋,使周云若活力迸发并感到人生是有希望的,于是她会热衷与蒲约会。但她绝不允许蒲碰撞自己的胸部,宛若中世纪的贞女,冰清玉洁。
在某种程度上,她在引诱蒲。她感觉到自己的卑鄙,她是把蒲当成一剂药——精神的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