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3/4 页)
听了个大概,仿佛听见一个笑话,唇角浮起一点不明意味的笑,从眼睛里玩味地观察她:“为这么一份稿子,你值得特意来一趟?车程这么远,多犯不着。”
沈黛看着他。语气温和,眉目温然。然而他笑的时候,眼睛却是不笑的。
陆子峥收起了笑,有些醉意地扶着额,别过头道:“老王,那个喻意祯待在哪儿?放他回去。”
王觉仁翻着记录仔细看了看,皱眉道:“陆少,这个人不在记录名单上。”
陆子峥也有些诧异,抬眼看他:“真没有?”
王觉仁点头道:“如果他在,就一定有记录。何况咱们的人只负责搜查,也没到抓他的地步。”
沈黛只觉得“轰”地一声,脑中空白一片,她站在原地,反复咀嚼这句话,想着要怎样去和兰卿说个明白。
陆子峥看看她,从口袋里抽出两百块钱,推到桌沿:“去买杯茶喝,压压惊。”那几张纸票摊在桌上,默声地嘲笑她。
沈黛心想,她原本可以不来这里的。凭她的性子,她本会坐在家里,静待事情怎样发展,兴许明天手稿就被还回来,兴许明天喻意祯就回到家,他只是去拜会一个朋友。
可她还是来了,这似乎是一件愚昧的事。她以为自己在替喻家抱不平,其实她只是想站在这里质问,为什么抄我们的家、为什么翻我们的东西,为什么?然而她没有勇气直问。这就是遗老们的可笑之处,他们仍旧以为自己是对的,而就在这时候,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陆子峥在她站着不动的时候,从她身边走开下楼,顺便关照王觉仁送她回去。
沈黛伸手慢慢握住了那卷钱。钱是一样好东西,它让人觉得自己坚强、镇定、而且足够伟大。去把钱给六贝勒,总好过白白地浪费,这乱世的年头里,钱有什么罪呢?她这样地安慰自己。
王觉仁暗中观察着,认为陆少对她还不算坏,因此除了客气,还适时稍加了一点殷勤。车开到万寿斋门口,他下车买了一小盒翡翠烧卖、一小盒五色桃仁酥:“这是陆少的吩咐,给沈小姐压压惊。”
沈黛不多话,一笑谢过了。
她顺路去了趟六贝勒府,把那两百块钱和点心送过去。六贝勒满心感激地收下了钱,郑而重之写下借条,可为了表示一点他的决心和恳切,他坚决不肯收点心。
他的侧福晋不高兴地讲了一句,伸手要接那装着花花绿绿糕饼的点心盒。六贝勒低声喝了一句:“毓如!”毓如冷着脸,大着胆子顶了一句嘴:“送上门的你不要,回头喂小允珣吃豆面!”
六贝勒坐在雕镂云芝瑞草小叶紫檀桌前,他感到他的脸,连同后脑勺,都是滚烫的。
沈黛无话,借故赶紧离开。
她走到胡同口的时候,毓如在门边叫住她,悄悄道:“沈姑娘,下一回不要来了罢?这个地方,见一次,你怕一次。”
沈黛问她可有难事,毓如顿了顿,挽起墙根底下的蔬菜篮子放进去,一拍手,冷笑道:“原以为当个侧福晋能好过些,是我福薄,没投生个好人家!”
毓如的眼睛盯着点心盒。
沈黛逃也似地离开六贝勒府,她忽然知道了贫穷的可怕。
沈黛从皖系府安然回到庆安胡同,还带回两盒点心,使胡同里外大感震惊。萧家姐妹大失所望,一整晚没有再放唱片;丈夫也在皖系做事,而没能帮上忙,这让沉烟感到莫名的内疚,于是张家差人送来一盒桂花糯米糕。喻兰卿见到她回来高兴地很,暂时忘掉了父亲的安危:“沈姑娘,怎么样?那胖子有没有打你?可有人为难你?”
沈黛朝她摇头笑笑,从宽袖里拿出喻意祯的手稿,递给她:“拿回来了,今后也不会再搜。”喻兰卿松了一大口气,这才想到问:“沈姑娘,我爸他……?”
“喻先生没有被抓去,也没有进皖系府。兴许是应几个旧朋友的邀出门几天,很快就回来了。”沈黛虽然劝她,自己也觉得理由实在勉强。
喻兰卿再三谢过她,同样勉强地装作接受这个理由:“啊,是啊,说不准是我爸出去了,过几天准回来。这种时候,什么事儿不可能呢?”她的心里有些乱,站着又一次谢过沈黛,借故回去了。
沈黛送走了她,看到白芙侬从胡同口回来。白芙侬心里登时松了口气,也不开口说一句自己的经历,只笑道:“站着干什么?再不进去,要着了凉。”沈黛莞尔:“有万寿斋的翡翠烧卖吃,还有桃仁酥。”
庆安胡同有幸,又迎来一个安静的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