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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嘴唇上的两道细棱就很坚硬的显在沈亭之眼里。沈亭之淡淡冷笑了一下,转过身,手插在长衫夹缝的裤兜里,来回踱着步子,“我见过你哥哥的,我也知道你怎么想他的。”“你又知道了?总是这样卖弄聪明。”蓝杏嗔道。
“如果我是你,跟那样闷的人成天呆在一起,不发霉才怪。”沈亭之笑起来。
蓝杏看着他的脸,心里一阵荒荒的凉。他是太有头脑的男子,他知道自己贪图刺激,他拿捏了自己的心思把柄,简直是太毒辣的人。
“我跟你讲个道理,我们这一辈子太华丽短暂,好的东西稍纵即逝,便只有马不停蹄去追赶,去享受,及时地抓住享乐的尾巴……从前我在德祥班子里只是个跑龙套的,有一天我去整理戏服,都是那些角儿穿的,石绿的,湖蓝的,粉红的,眼睛都直撑不住了,我那时心里只想着两个字——我要。从那以后,我下了苦功去练,去打通人脉关系,到底,我把那些名角儿比了下去……”他说着,眼珠子变得很黑,墨也似的一滩,缓缓浸过来了。蓝杏有些害怕,走远了两步,冷笑道:“可别把我当成你享乐的一部分。”
“那么,你难道没把我当成你享乐的一部分?”沈亭之笑了起来,潇潇然很不介意的样子。蓝杏怔了怔,说不出话,心里抑制不住一阵恐惧哀伤。彼此在一刻都有点不愉快。
下山时,沈亭之虽然勉强地说说笑笑,听来也乏味得很。过了寺院,琉璃红黄的屋顶掩埋在绿荫中,云影遮了太阳,大片的阴霾投射到山麓中,起伏的苍绿沉默在那云影里,古代皇陵的模样,有点暗涌的意味,蓝杏看着山色变幻,心里略为怅然若失。沈亭之这时忽然放慢了脚步,叹气道:“蓝杏,谁知道日后会怎样,不过,你看到这山色湖光,想起来——哦,有个叫沈亭之的人陪我来过,那就极好了。”之后,静了半晌,也没道别,竟自己扭头走了。蓝杏怔住,浴着凉荫的山风,心里轻轻叫了声:亭之。低了头,她眸间转添深意,深深浅浅的,竟满是他的影子。
晚饭吃得晚了,饭罢,蓝杏蹲在灶前往火塘里添柴,红光熏红了她的面颊。她准备把锅里的水烧热些,好洗碗。蓝七奶奶靠在椅背上,斜着眼看蓝杏,有一刻才慢吞吞开了口:“杏,给我冲壶茶去?”蓝杏应着要站起来,蓝七奶奶又道:“不洗碗啦?”蓝杏看蓝七奶奶是有意跟她为难,不免抬起手背拭着额角,苦笑道:“这会忙不过来。”“唉呀,你看你,蓝核不在院里练功嘛,叫他帮你!”蓝七奶奶咧着嘴剔牙,一半脸是微笑并抽搐的。蓝杏慌道:“不用,我自己可以,马上就好!”她现在简直害怕直面蓝核,今天回来,两人照面也是默然相对,她不能怪沈亭之是个厉害人儿,可蓝核那天在院子里对她的坦白更使她内疚苦闷,顾此失彼,仿佛是固执地希望这种局面维持下去,又哀痛这种局面的磨折,人历来是这样难以满足的。
蓝七奶奶不理会她的仓皇,朝着院里的蓝核喊:“蓝核,你进来,快点!”蓝杏说不出话,急忙转过身洗碗,手臂被水烫红了,麻木得没有感觉。蓝核果然进来了,蓝七奶奶继续残酷的玩笑:“你的杏儿找你呢!”“我没有——”蓝杏猛地回过身来说话,嗓子却嘶哑了下去。两人静对片刻,在蓝七奶奶的监视下,还是读出了彼此眼底不同的一点情味。蓝杏自觉没有脸再呆下去,垂着头就出去,冷不防撞了蓝核肩膀一下,蓝核整个人都摇了摇,但没回过身。蓝七奶奶拾起一只碗就向蓝杏的背影砸去:“小贱人,跑什么?不洗碗啦?”蓝杏一路跑着,泪水就哗啦啦下来了,整个脸都被濡湿了,跑到楼上,对着镜子,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我怕真是个小贱人!身子热胀着,几乎栽到冰凉的小镜子里去。
——这种自责通常是没有多少用的,自责成习惯也是常事。有时也为着旁的题目,她和蓝核,也会略有龃龉,到底是不比以前了。
一天晚上从杂耍场子回来,蓝庆来心事重重的样子,蓝核这久沉默惯了,一个人早早睡去了。蓝杏换掉了蓝布衫裤衫衣,穿了一件白色带红葡萄圆点的软绸旗衫,袅袅下楼来,一看蓝庆来还坐在院子里,翻身上楼也来不及了,只得巴巴地对蓝庆来道:“爹,还不去睡?”蓝庆来一看她这身打扮,皱着眉道:“你哪来的衣服?”蓝杏低着头默然半晌,自语道:“蓝核睡了,我还没去烧水。”“你、怎么随便接受人家东西?”蓝庆来说历来话没有拐弯,直挺挺地一杆子打过来,抽得蓝杏脸发烫。“不是的,”她嗫嚅,“看到这块料子,觉得好,一时钱又没带够,就向别人借了钱买的。”“没钱不会回来要吗?”蓝庆来声音不可自抑地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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